“创新”这个词,其实在每个画家的心里,都具有不同的内涵。即使想法比较接近的两位画家,一当操笔作画,便显出微妙的或明显的差别来。画家的笔落在纸上,一个水点,一条墨线,就如一个人走在路上,只要他迈步便留下脚印一样,他们的劳作、创造是实实在在的。相比之下,我们这些搞文字理论的,要说清楚什么是“创新”却相对模糊,常打些搅不清的笔墨宫司。这也就是我非常的尊重画家们的劳作,总想在他们的一点一线中寻求他们的思绪的原因。
大约三年前,我初次见到刘昕文的山水画时,已感到他是属于那种不肯“安分守己”、 “随大流儿”的那种人物。他在山水画这古老画种的旅途中苦苦寻觅新途,今天人们常说的叫“寻求自我”。讲实际一些,就是不断的试探把自己心目中朦胧的意象在画纸上用笔墨语言固定下来的过程。而语言本身就意味着人们共同使用和接受的某种规范了的符号。困此,就要尽量避免和别人的东西发生“重合” 现象。而这种通常语言表达的意象的“重合”现象,越是在艺术繁荣、从者如云的时期,越是时时出现而令人苦闷的。
我感到昕文有这种 “创新”的企求。但是我似乎也感到他又不想离开别人太远,去钻那危险偏狭的小道或邪道。这大约反映了他个性中平易、随和、朴素的一面。
在他的山水画里,我感到他的灵魂飞翔在高山峻岭之上,在月色朦胧中俯瞰着大千世界棱峻拔如乐曲般起伏变秦的线条,有一种寒峻逼人的氮势。是冷峻的目光?是汹涌的情感?是狞狠的笔力?勾划出一个看来充满神秘意味的世界。拉开了和别人——包括古人的距离。就这一点来讲,昕文达到了他的目的。不知道他为此下了多少功夫,在长沙夏夜的酷暑中,流过多少汗水?我没有问过他。但我知道有些朋友是花多少年的辛苦,还在徘徊......
我欣赏他的艺术中跌宕起伏的气势,大处着眼、细处着笔、雄浑浓厚的作风。墨色运用恰到好处,浓厚者如钟如磬,淡雅处如瑟如笙,迴环返复,其音萦绕不绝,或荡人胸魄或触人幽怀,情昧盎然。
昕文在长沙主持着一个叫做 “多面人” 的艺术群体。“多面人”,从这名字里,便感到其成员的不同个性、不同面孔和不同的语言方式,然而,他们都是在“创新”这杆旗帜下聚在了一起。但正如我开头所讲,这些朋友对这”新”字是颇有不同的想法的。我是从他们展览会的图录中看到了这种差别,然而这不妨碍他们快乐而友好地聚在一起。这本身就是成功。我想身为实业家的昕文,为这个群体的创建和活动是付出了巨大的精力的。我在想,如果有一些艺术想法颇多不同的理论家,也在一位豁达的长者的感召下聚在一起,时时的切磋、交涣、探讨学术,既使有时吵成一团,也不妨碍友情,修正想法,求同存异。这难道是个梦想吗?
昕文的画是很有个性的。他的脚稳稳的踏在这片国土上,他没有脱离今天的现实,他腕下奔流的是对这家园的赤诚,我想他选择的道路是比较宽阔的。
昕文是笃于友情的人,一如他忠于艺术和忙于实业,这也是他的“多面”。当我夜深伏案工作时,身后的电话铃声会打断思路,听筒里传来昕文熟悉的男中音:“克兄,还没有睡?”谈话从来是愉悦的。感谢制造了现代通讯工具的人,长沙和北京的距离如同隔壁了。无论是寒冬还是秋夜,友谊都是暖人心怀的。
一九九一年二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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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颂》
高栋作品 / 69×136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