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训勇画蚁,引来众家题咏评说纷纭,其中比较突出的意见大约有两点:其一,画材新,立意深——画史很少有人画蚁;蚁之为物虽小,但勤劳肯干,众志成城,力可移山,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今天处于社会底层的庞大弱势群体。其二,训勇一改精致谨细的工笔画风而采用大写意笔法,在画蚁的过程中,有效地提升了笔墨的表现力。说的都有道理,内容和形式都谈到了。我想补充的只有一点。《庄子》外篇《秋水》中有河伯和北海若的对话:
河伯曰:“世之议者皆曰:‘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是信情乎?”北海若曰:“夫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夫精,小之微也;埒,大之殷也;故异便。此势之有也。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动不为利,不贱门隶,货财弗争,不多辞让;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贱贪汗,行殊乎俗;不多辟异,为在从众;不贱佞谄,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闻曰:‘道人不闻,至德不得,大人无己’,约分之至也。”
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内,恶至而倪贵贱?恶至而倪小大?”北海若曰:“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 米也,知豪末之为邱山也,则差数睹矣。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则功分定矣。以趣观之:因其所以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则趣操睹矣。”
对话还没有完,但意思大约还是可以明白——正如王夫之所说:“既破小以知大矣,则将大其所大,而小其所小乎?不知小不可囿,而大亦未可恃也。”“大小无定量,精粗无定形,则贵贱亦不足以立矣。然而物之大者终不可谓之小,贵者终不能贱之,此必有所自始,疑乎必有端倪,而后天下奉之以为定分,群然守之而信从不疑,此物论之必然者也。虽然,亦奚有倪哉!天地万物林立而各约其分,不自为大,不自为小,不能自贵,不欲自贱;其所以有小大贵贱之云云者,存乎人之观耳。唯以道观之,并育于天地之中,无贵贱也。而以道观者鲜矣。”(《庄子解》)缘乎此,我觉得就绘画欣赏而言,绘画题材或许并不特别重要。我们固然要注意到画家画什么,但更重要的也许是看他怎样画;看他如何纳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换言之,正像训勇弃用娴熟的工笔画语言而采用水墨淋漓的大写意画法一样,如果哪一天他画蚁画厌了,改画大象,其价值同样也应该得到理解和承认!2007年6月3日于青崖书屋李伟铭:广州美术学院教授、著名理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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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富贵》
朱秋凤作品 / 178×69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