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视觉艺术中画框和框制(framing)的讨论任务首先是把画框的不可见性与艺术品相对照。我们看艺术品,但不看画框。不仅对有形画框轻描淡写的艺术品(如现代主义艺术)有这种“画框效果”,而且坚定使用有形画框的艺术品(如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也有。这一状况是怎么形成的呢?是不是因为我们都习惯于在一个看似无限多样的语境中观看艺术品,以至于我们看不见那儿有什么或者无法指出其不在场呢?一种可信的答案是,一件作品较之其画框所获得的不平衡研究,无助于我们看见画框在艺术品的构建中所承担的作用、功能或目的,以及画框如何为自己及其所包围的东西获取意义(欧文语)。
本文的讨论旨在反对这种忽视画框的倾向。因为乍一看,艺术中的画框似乎和它本身是边缘的一样毫无问题,它就是保护画作的框边,是雕像的基座,是某种已经在场之物(艺术品本身)的装饰。对这个问题的进一步考察表明,画框是用来为作品创造空间的,而这是艺术品作为艺术品所无法提供的。但是,我的论题不是图画(或其他)边框的历史。如果可以写出这样的历史,那么无疑会把画框和作品分离开来,即把我要讨论的画框之“工作”的连接点割裂开来。我们也不满足于只考虑艺术品所拥有的有形画框。许多艺术品确实依赖于一种有形边界,但是其他艺术品则依赖于无形的边界,如体制边界(the institutional frame)、感知边界(the perceptual frame)、符号边界(the semiotic frame)或者性别化边界(the gendered frame),以及那些拒绝把物质边界和概念边界做出分离的方法。的确,对画框做出认真思考的起点,要求我们尊重这一不可分离性(indissociability)。我们很快看到,我的这些例证虽然在题材、时期、媒介和意图等方面相差很大,但是它们在画框引导我们理解艺术品的方式上表现出显著的一致性。尼古拉·普桑(Nicolas Poussin)《拾吗哪的以色列人》(Israelites Gathering the Manna),1637-1639
对于这种“引导理解”,尼古拉·普桑(Nicolas Poussin)在1639年的一封从罗马寄给他的保护人保罗·福莱尔·德·向特罗(Paul Fréart de chantelou)的信中做出了评价。他的信本是告诉其保护人如何把画作《拾吗哪的以色列人》(Israelites Gathering the Manna)寄送到巴黎。这幅画描绘的是《圣经·出埃及记》里的一则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因为一种叫吗哪的食品的神奇出现——天降食品,以色列人摆脱了饥荒而得到拯救。路易·马汉(Louis Marin)对这幅画曾经做过精彩的评价。在此,我将讨论普桑信中关于画框的必要性的那段话:
一旦你收到画作,若你喜欢这个主意,我希望你用画框装饰它。因为画框可让你从不同角度看画时做到目光专注,从而不致被其他相邻事物的印象分散注意力。因为那此相邻事物总早试图和画中的事物相混淆。
普桑的评论告诉我们很多关于画框的作用——尤其是从古典绘画理论的角度——指出了画框在意义的构建中的重要性。他要求保护人使用画框,表明他担心巴洛克的混乱侵入这幅画的古典化空间。普桑的话揭示,画框的主要作用是把画所表征的事物和那些与这一表征无关的事物分离开来。在这一状况下,画框划出了表面的边界,但这是比区分(demarcation)有更多东西的一种制约(limit)。在画框包围的空间内,理性、秩序和明晰等价值共同运作,获得和谐的图画空间,而这一空间通过画框的作用把被表征的空间和观众所占据的空间统一了起来。如普桑所支持的,画框提供了叙事可在其中展开的表征空间。
对于普桑来说,这就是画框的作用,但是他的话则蕴含一种冲动,他那礼貌的“若你喜欢这个主意”所没有展开的冲动。因为没有画框,描绘就没有制约,“眼光”也就不知落在何处。我认为,这本质上不是一个感知问题,而是一个意识形态问题。没有画框,表征就会和包围表征的东西相混淆。这对于古典艺术家是不可收拾的混乱的可憎之物。因此,对于普桑来说,画框既是制约的概念标志,也是表征的辅助物。没有它,就没有画作的场所(site)。(值得一提的是,至少直到现代主义转向关注边界的困境之前,自文艺复兴以降绘画的准总体性[quasi-totality],旨在利用绘画平面把观众引向未被怀疑玷污的世界。)
哲学家康德在《判断力的批判》(1790年)中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评论。其中,涉及其主题部分的题目是“例证说明”。了解这个文本的人都同意康德关于内在于和外在于趣味判断的东西是对抗直觉的观点。其中,他引用了建筑周围的列柱,塑像的衣服,图画边框为证。关于画框,他称之为附属物,说“它们所做的一切是更为准确地,更为决定性地,更完整地把形式变为直觉的,同时它们利用自己的魅力,利用激发和保持我们投射到对象本身的注意力来激活呈现”。康德的话似乎和普桑的话一致,特别是关于“保持我们投射到对象本身的注意力”(我们记得,普桑讨论的是眼睛注意力集中,不扩散到图画的边界之外)。但是,康德的观点又和普桑的不是完全一样。在同一段话里,他区分了装饰(即他所说的“parega”)和艺术品,注意到“如果装饰自身不包含美的形式,仅仅是附加的形式,就像金画框附属于画作,它的魅力就是让画作得到我们的赞同,那么它就破坏了真正的美,而被称之为精致的装饰”。
[广告] 作品编号10033683,字画之家保真在售
《清江独钓》
鲁叁田作品 / 50×50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