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人尤其河北地区的画家,比较擅长用墨,并非是刻意因为炫技巧故,而是燕赵地区的山,一年中有很久的时候是灰赭无光的。而蜀地的画家,自古擅彩。一过秦岭,蜀地秀丽凝碧,四季并不能使草木老死,人也似乎经得住青春。
我2004年入蜀,当时就格外关注孙竹篱和周抡园两位先生,这两位先贤,都是河北人到四川留下来的,因为留在四川使得他们长久以来默默无闻于外域,随着他们的作品的整理工作逐步为专家学者所完善,他们的作品愈来愈为外界所熟知,本书的编撰者古鸿老师就是有名的研究孙竹篱的专家和伯乐。
竹篱先生入蜀时已近壮年,他是河北人,当时河北省会尚且在天津,名称仍称直隶,他之故乡产迁安纸,是一种桑皮纸。是一种比较有着古老传统的书画纸,这种纸张不跑墨,吸水快,保色性强。虽然没有任何记录竹篱先生曾经用过这种纸张,但是在那个时候,物资的外销并不似如今般丰富,可以想见他没有用过是不可能的。这种纸张容易出干涩的效果,似万岁枯藤,如干裂秋风,这个也定了他的画作的气质基调,是一种有着燕赵自古慷慨悲歌式的情怀。
成都地区有使用夹江纸传统,这种纸张墨的层次不及安徽宣纸,但是用线却佳过徽纸。竹篱先生的作品用夹江纸时很巧妙的避免了用笔的浮华,来创作大写意,单是这一点其实很不容易。当使用安徽纸时则墨彩神飞,五彩氛氤,尽管他使用徽纸的数量并不甚多,但是在晚年的几年中,出了非常多的精品。
这部册页,我想在创作的时候竹篱先生并未曾提前做多久的准备,是在弟子正武家中的偶兴,但是这部册页中体现出的荷叶的变化以及向背,荷叶的成驻坏空,阴晴雨露,绝计不是一时一地便可偶得之。四川地区多种荷花,一直到现在,一出成都,荷塘处处可见。
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天),画了荷叶这么多的变化,有残荷,有荷箭,有破荷,也有老荷叶,角度有俯仰侧欹,以白描双钩法和泼墨两种对比创作,可谓心中万千幻化。
我不能设想竹篱先生因为抗战时期的原因,颠沛展转中将这种慷慨的燕赵风骨倾注了多少在画中。但他的笔下的线,既不用机巧,亦不刻意营造层次,但是焦浓枯重的墨下,并非是一笔而划过,也不是有些画家的刻意压笔顿挫,“磨”出来的古拙,他的拈管而行,是一个画家有意识的在稚拙中变幻出的折转。他的线如同林散之先生的竖裹毫而行,意到笔先。
一个艺术家的所谓成功一般不是超越别人,大多是超越自己。由此则牵引出,年轻时候画的可以细致情思,而晚年眼力心力身力皆退,并非一般人想象的所有人都可以人书俱老。在1980年之前,他的作品较之1980年代之后,作品的速度要慢,画的要犹疑。八大山人的作品由方至圆,而竹篱先生的作品的风格是由圆入方,是他更加笃定了自己在艺术上的追求,也是更加直面于这个人间。
竹篱先生是我的同乡,我们都是河北人,入蜀。在文化认同感上心绪上有相似之处,竹篱先生是自信的,他的画有一种蛮不在乎的磊落,还有着朴茂的解衣盘薄,有着抹不去的河北人特有的闲适大气或者说是土里土气。但是正是这一种真率的真性情,在诗歌中、在书法内,都毫无保留的展示在观者的眼中。
人云少不入川,竹篱先生以一个隐士般自娱于一个偏隅小天地。一方面虽然影响到自己的作品之绍介,但另一方面也使得自己的创作情境达到一个不受外界干扰自成体系般的存在,在这一点上,又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2016年9月8日 清邻居士于西蜀清江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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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图》
郝有品作品 / 50×50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