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杨鹏,是在北京今日美术馆“再水墨”展览巡展上。她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腼腆地、羞涩地微笑着看着你,她轻声细语的自我介绍,“我是杨鹏。”及至尚扬先生走在她的作品前,低声地对我讲:“这个艺术家画得好。”我也指着杨鹏说,她是湖北姑娘。在杨鹏的微笑间,我也察觉到了她的一种真诚、谦恭、友善、和气及在友善与和气间夹杂着的距离。
在杨鹏身上鲜有一种圆滑俗世之气,生活中的杨鹏怎么也难以和艺术中的杨鹏对号入座。但至此杨鹏的“婚纱”图像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由“婚纱”也慢慢开始和杨鹏熟悉了起来。
杨鹏师出名门,我却怎么也难以看到她师从某家某派的影子。她遇见我和师辈时,一如既往地谦恭,声音低得往往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嘴角的确是在微微地颤动,她会不间断地给老师们斟茶倒水,你刚刚放下杯子,她又接着给你斟满,而对于端起溢出茶杯茶水滴洒的窘境她是全然不顾的,斟水间亦透露出她的专心与诚意。只是不停地斟啊斟,脸上泛起的红晕似乎又昭示着这真是一个未被世俗社会侵染的文艺青年。她说起话来总是细声细气,做起事来往往是小心翼翼,待人接物的态度是恭恭敬敬、和和气气。现如今这种未被尘世社会污染的纯净与内敛看起来越来越鲜于见到了。
世间有些人的才情在于经商,有些人的才情在于演讲,有些人的才情在于写作,有些人的才情在于谋略,有些人的才情在于诗歌、话剧、电影……但杨鹏的才情却在于木讷、羞涩和行事的慢半拍。其实杨鹏并不是真的木讷,那其实是一种才情的内敛,是一种自我的约束,抑或说是时刻保持着的一种自省状态。她是那种非常不愿打扰别人,哪怕是丁点儿麻烦,但她画起画来,你才真正可以看到一个真情在流动流淌的杨鹏。没有半点的滞涩,有的却是一种流动多姿与情韵并茂之势,你感觉到了一种内在激情在燃烧,扑面而来的生命气息不仅时时激励着杨鹏,也感染着每一位走近杨鹏图像面前的阅读者的心灵。因为杨鹏不仅仅画出了态度,画出了立场,画出了激情,更画出了自我的真诚思考,这是对当代社会和艺术人生的一种激情而又颇具洞察性的视觉表达。
杨鹏以“婚纱”和“乱草”作为自我视觉叙事的母体,她的视觉叙事逻辑由此也形成了从婚纱到乱草的递进关系,视觉的转向也意味着杨鹏不断在向艺术的深处进发,其艺术的深度、广度抑或说难度也给她带来了一次次的超越,她选择的这些题材其实也是杨鹏总是沉浸在自我生活中的一种慰藉。这些题材传达出的是她内心深处的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一声叹息,既有种淡淡的忧伤,亦有着丝丝的柔弱,亦不乏纠结与孤寂、茫然和忧郁,但似乎又表露着种顽强和生生不息的求索。因为杨鹏深深地体会到生活中的看不清与绘画中的看不清是同样难以捉摸又难以令人理解,没有面部的“婚纱”是你?是我?是伴侣?又不是。但孤独静思的杨鹏传达出的却又是欢愉背后的某些不可言说的痛楚,杨鹏在寻找什么,是寻找衣物包裹下的躯体,抑或说是皮肤包裹下的肉身,要么就是在寻找自己,即使今天她的“乱草”,似乎仍然在不停地寻找自己,自己在哪,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呢?杨鹏似乎没有给出准确答案的意思,但一个看似在寻找自己,实则有着一种自主与自信,在看似无序的寻找中实则又有着一种内在的秩序的“无序”的自足状态。
杨鹏一步步地展示出了自己的冷寂与无声、低沉与遐想及内心深处非常沉静的优美的灵魂——一种微微的苦涩与忧伤,一种淡淡的逃离现实的悲戚与乡愁,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种对自由的渴望……
只要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与追求,杨鹏就不受任何定法所束缚,这种无固定手法,不框定在一种形式语言上的探索,也为杨鹏带来了视觉表达上的充分自由,也不论是婚纱的裙摆重重叠叠,抑或说是杂草的反复交织与层层叠叠,隐匿其间的却是一种压抑已久的对自由放荡不羁的追寻与探求。杨鹏沉浸在自我精心编制的虚拟而又梦幻般的情境中,那些看清与看不清的真实又非真实的,自我身份的迷失,不断寻找的自己,透过杨鹏激情的挥洒,在一种体悟、偶得、寻找、发现的状态下,逐渐形成发展起来,其间真性情的流露,不拘形式的挥洒,恣肆的线条,浓浓的黑墨一片昭示出神秘与空寂之境,跳跃交叉律动的线条,变动中的视觉图景,不加掩饰又似水流淌地似乎在排遣着内心的一种忧郁与迷茫,空寂与忧伤,一种不愿与世俗打交道并试图把自我的内心透过那些纠结交织而又重叠繁复的视觉表象包裹起来的孤独的心呈现出来,那个压抑已久的心灵的确需要释放,那个不善言辞的杨鹏的确需要表达,渴望交流。杨鹏选择的是与自我心灵相亲近的一种视觉表述方式,就像人要倾诉必须用自己的语言讲心里话一样。如果说杨鹏通过“婚纱”开始与社会构建了一种关系,初入社会的生涩、激愤也代表着那个时期的杨鹏的一种生存实境——不确定,及由种种不确定带来的生存的困惑,艺术的寻找及未来的迷茫。但“婚纱”带来的赞赏与限制也使杨鹏既不愿重复已有的语言样式,亦不情愿无休止的重复自己,那么“乱草”系列则是她自“婚纱”之后寻找自己的另一种图谋。虽说“婚纱”系列似乎已经找寻到自我的踪迹,但“乱草”系列又的确带给她更宽广的艺术表达之境遇,自此她也寻找到一种适于自我的表达方式,并且巧妙而且有效地把真实的自我隐藏起来,她也透过草的杂乱茂盛与自由生长,实现了艺术形式的自由。
在看似胡涂乱抹中,实则隐藏着杨鹏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对权力的蔑视,对体制与规则的逃避,对桎梏束缚的挣脱,对真实与真诚的期待与向往,对突如其来的不可言说的种种不确定所带给她的焦虑的生存体验的茫然和不知所措。在看似无序实则有序有着内在规律性的有序寻找中,向着自我心中那个恒定的地平线不断迈进的时时又洋溢着青春才情的杨鹏。
由此,不难发现,真实与非真实的景象,与真实的愿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精神上的浪漫而又无尽的想象,她利用写实的表象进行着非写实的有时带有幻境般的话语实践,通过自我营造的乱草之境,来象征自我的一种生存实境,这是一种尊重自己内心的主观的能动的又是合乎规律性和目的性的自在选择,她是静观杂草丛生但又时刻保持着一种清净与清醒,一种看似无为实则对于自我的人生有着精致而又精确规划的杨鹏。在看似“心如乱草”的表象间亦让阅读者体会到杨鹏的一种纯粹化的精神世界及她那心灵所排斥的现实世界,更有对自由的渴望和自由的生活方式的追寻。
杨鹏在其不厌其烦的视觉讲述中,不知疲倦地为阅读者编制了一个又一个视觉谜题。她似乎有时就像一个时常爱做梦的人,她既在追寻自己的梦幻,又试图唤起阅读者对已逝的青春的回忆、期盼和憧憬。她的这般梦幻之境,如同尼采所说:“为了使这幻觉不受搅扰,便向自己憾道:‘这是一个梦,我要把它梦下去,从这里我们可以推断,梦的静观有一种深沉内在的快乐。’”
杨鹏将自我的艺术之境透过其漂浮的能指巧妙而又智慧地融于自然世界中,并在自然的生长中找寻着属于自己的一片艺术领地……我虽是棵小草,但我快乐无比,我可以自由飞翔……
世界涌动着浮躁,当远和近、真与假、似与非、个人命运的沉与浮、动与静……都令人难以捉摸时,当你被入世的喧嚣所困扰,当你被物质的欲望难以满足而焦虑时,你就很难分辨清楚和看清楚事物的本质,但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只有那些心具定力、超然物外的人才能体会到生命的真谛和艺术的本质。
因为艺术让杨鹏自信与自尊,自强与自立,也因为艺术让杨鹏不随波逐流,更因为艺术她有着自我的一套视觉修辞体系和话语结构的讲述方式。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是,率真质朴凝练时而又激情内敛、时而又才情尽显,时而在羞涩中夹杂着些朴拙与憨实,时而又真诚与真情、奔放而畅达,虽不以华丽峭秀见长,但生涩朴实而又木讷但绝对有才有情有义有理有度,不断在迈向一个又一个新的目标的杨鹏正面走来。
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对杨鹏的艺术追求抱以更高的期盼呢!
2016年7月28日下午15:00
于东湖三官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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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开百子》
李子玉作品 / 50×50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