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朋友小聚,又有人提到这个问题:艺术是不是生活必需品?
这让我想起了一件旧事。还是在排队拿号交养路费的年代,在漫长的等待中,我和一位操“塑料普通话”的奔驰车主瞎聊了4个小时,从民富国强到消费力大增到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他说,他的朋友里有收藏豪宅的,有收藏名车的,有收藏洋酒的,有“收藏美女”的,就是没有收藏古玩字画的。为什么?因为那不是生活必需品。说话间,他跷起二郎腿,露出了袜子上醒目的名牌标志。我就拿袜子说事了。
二十几年前的珠三角,许多人不穿袜子,把皮鞋踩塌了后跟,直接套在脚上。作为湖南人,我初来乍到,左看右看都看不懂。后来才慢慢明白:珠三角天气热,可以一年到头穿拖鞋,从小到大都穿拖鞋,因此认定鞋子就得像拖鞋,穿双皮鞋也要当拖鞋穿。拖鞋是自成体系的,用不着袜子凑热闹。内地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内地天气冷的时间长,需要穿袜子的时间也长,所以,袜子就成了必需品。内地有人穿拖鞋套袜子也好,珠三角有人赤脚踩皮鞋帮也好,与从小的生活习惯相关,这也就是环境的濡染。
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自娘肚子里出来,自家或四邻总有些书香味,堂屋书房总有些挂轴卷轴,我们能闻着书香长大,那么,长大了自己建个房子,没弄好一间书房,或是客厅里没幅中堂挂着,都属于装修烂尾。可事实是另一回事。我们这代人从小在衣食住行中挣扎,没有几个敢说是书香世家,也没有几个人含着金钥匙。花鼓戏中曾经唱要彩礼的:“尼龙袜子要四双。”现在大家听了这个条件,有没有觉得恍如梦中?因了这些梦,所以大家长大了有能力时,都在完成小时的愿望:衣食住行。
说完这一堆,自以为很有见地,奔驰车主也表示认同。现在回头想想,这个说法有唯血统论的嫌疑,似乎不能说明所有的问题。那么,是什么改变了我,让我学着去看画、画画呢?是“附庸风雅”。不懂“风雅”,偶尔碰见,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就去“粘”,就去“附庸”,“附”着“附”着,也就懂了些许皮毛,现在能装模作样讨论起艺术来,从精神上来看,绝对属于“暴发户”。
小时候见到一辆帆布吉普绝尘而去,也曾咬咬牙说,长大了发个小财去弄台开开。而今,私家车竟然多到要限购、限外、限单双号,可见大家在经济上也大都“暴发”了。“暴发户”而“附庸风雅”,“附庸风雅”而“暴发户”,都是件大好事,久而久之,离风雅就不远了。所以,我坚持认为:“附庸风雅”和“暴发户”都应该是褒义词。至少,比起那些以粗痞为荣之流,已经不是五十步和百步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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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水长流》
周裕国作品 / 49×98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