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读画,一看笔墨,二寻来路,三度新意,四品气格。前二者是寻踪,即察辨师法古人筑基打底的功夫,后二者是观化,是看画人自出机杼、自辟性灵的本事。两者不可偏废,相得益彰,方能自立门庭。
当今之世,绘事之风多以西法垫底,去古甚远。诚如沈宗骞《芥舟学画编》所言,“既不肯从古人吃紧处下实际功夫,骤欲自开门面。诡形殊态,自矜自嘉,甚至以讹传讹,转相仿效,而庸耳俗目又从而扬誉之,遂至渐染一方,家弦户诵。”难怪沈老先生要大声疾呼“豁彼群迷,独抽真慧,追古人之模范,为后学之律梁”了。
幸好多数画人对此渐有觉悟,纷纷潜入古人法度,意欲脱尽时径,发掘古意新趣。有以宋元筑基者,亦有以明清为范者。无论所学何家何派,冥心搜讨,惨淡经营,兼参造化,思接浑茫,天长日久当有斩获。且因各自性灵相殊,禀赋各异,即使同学北苑、大痴、麓台,亦能各不相似各异其趣。
然而也有食古不化者,摹古成瘾,认为“笔墨千古不易”,以笔笔皆有来处,式式与原本相同,专事粉本,拘泥绳墨,蹈袭宗师,此乃书奴画匠之心态耳。玄宰曰:“学古人不能变,便是篱堵间物,去之转远,乃由绝似耳。”
集古之大成,决非株守一家一派之樊篱,须转益多师,寻踪辨脉,观流探源,存其精粹,芟其杂芜,方能参得笔气之妙,剔除一己宿病,渐得古意。人多以为师古人是初学者事,其实,它是画人一辈子的功课。少时以心追手摹为主,及长,可多在品鉴处用力。老时翻看古人佳作,遨游饫览亦欣喜多多,裨益弥深。
师古人更重师造化,并能从中培育笔墨新篁,才是画人的看家本事。《绘事微言》道:“凡学画山水者,看真山水极长学问。便脱时人笔下套子,便去作家俗气”。“夫天生山川,亘古垂像,……弃其丑而取其芳,即是绝笔。”以天地自然为师,我与古人同为造化弟子。现实大千世界的天地真境,但凡入得胸臆自成丘壑者,便能心造神奇。然而胸中丘壑要变为笔底真境,则贵在发掘自身真情,自家性灵。同为黄山画派之渐江、梅清、石涛面目各殊,即是内心神情性灵使然。
集古能化,另辟蹊径,自立户庭,方为师古人师造化之正道。即便明时玄宰清时四王,亦是从古人入,从造化出。玄宰四王俱是集古之大成者,然笔墨气格各不相同,所因者何?王原祁在《麓台画跋》中曰:“十余年来,心神间有会处,方信古人得力以天地为师也”。有斤斤于笔墨视“另辟蹊径”为畏途者,当记取之。师古人而身囿樊篱,“徒事临摹,便会事事依人作嫁,自为画者之末学。”纵观大化,笔墨并非千古不易,而是不断丰富发展的。顽而不化者将自堕末学歧路。
潜入古法古意修炼笔墨,更应看到笔墨之道,通于造化。祖宗家法具是他们从现实山水中陶洗炼造而来,要识其菁华择而学之,更应在师造化的过程中学用结合,抒写性灵,矢志创新,寻得自家门径,既不逾矩矱,又放胆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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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富贵》
陆新波作品 / 68×68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