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谈到艺术,总免不了要谈论艺术家的身份认同(Identity),尤其是其作品在全球与本地影响下的文化表现。尽管如此,作为著名韩国艺术家、极简主义者,李禹焕(Lee U-Fan)却不言身份,不认为他的作品和艺术品市场中推崇的“抽象”、“空”、“虚无”概念有关。所谓的“抽象艺术大师”,不过是外界为李禹焕建构的身份,若问本心,他试图诠释的不过是发展在作品“对话”中的无限性。大公报记者 周婉京
李禹焕这一代韩国人,生处在一个躁动的时代。一九三六年出生于韩国的他,成长于日本入侵(一九一○年至一九四五年)与朝鲜内战(一九五○年至一九五三年)的动乱情境中,而这样的社会环境促使他一九五六年在韩国首尔大学艺术学院仅学习两个月后,毅然前往东京的日本大学文学院研读哲学。
李禹焕被认定为日本“物派”(Mono-ha)与韩国二十世纪七十至八十年代单色画运动(Dansaekhwa)的领军人物。记者在与这位韩国艺术家对话之时,他并非以韩语沟通,而是操一口流利的日语。李禹焕既读老子、庄子、西田几多郎,也读赫拉克利特、康德、海德格尔、莫里斯.梅洛─庞蒂,中西哲学思辨的排斥与融合也令其创作更具复杂性。
梅洛─庞蒂曾在《知觉现象学》提出“现象与知觉互为被关系者(Relatum)”,书中重点解释人类如何通过身体解读知觉行为。其中现象与知觉的相互作用,即被李禹焕运用在他一九六八年的装置作品《现象与感知B》中。他以一块矩形玻璃板上放置一块大石头,玻璃板被压裂(李氏后来把这件作品和其他作品一起改名为《被关系者》)。以至于他在一九六九年发表的论文《由物体到存在》(From Object to Being)清晰表达出他对物体物质性的思考。
那时,李禹焕本以为离开日控下的韩国是一种正确的选择,不料却遭遇日本国内的动乱。一九六八年,日本国会再次重申美国─日本安全条约,并允许美军在日本领土上进一步巩固其军事基地,这使日本成为美国在“冷战”中的“亚太前线”,并将矛头直指越战。
“物派”艺术家 面向材质本身
当时,日本艺术展现出与日美关系相似的挣扎、矛盾性。以关根伸夫、吉田克朗、管木志雄为代表的艺术家在展览《大地之母》上将“物派”推上日本美术史的舞台,李禹焕亦在关根伸夫的介绍下参与到“物派”群体。这群艺术家开始对世界“原本状态”(Aragamama)的事物进行研究,他们在思考为何人类一味强化自己对世界的意识,为观念所困的人往往小题大做或过度解释自己的行为,进而忽略了原本状态下的世界。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期间,“物派”艺术家多运用土、石、木、铁等素材,基本上不做加工,通过物质本身强调关系的存在。
在后续作品《现象与感知A》、《系统A》、《体统B》中,陆续出现了石头、玻璃、铁板、橡皮卷尺等。这时,李禹焕将自己的创作总结成处理“石头、玻璃、人(艺术家)”的三角关系,他拒绝“物化”意象,并引用庄子哲学进行解释:“把一棵树或一块石头仅看作树或石头几乎等于没有看见。树和石头既是树和石头,又不是树和石头。也就是说,一棵树或一块石头是一个无穷的宇宙……把树或石头仅看作树或石头的观者看见的不过是他自身具体化了的概念,把‘树’或‘石头’的意象物化了。”
那么这种“三角关系”发展至今经歷了如何变化?李禹焕回答:“因为多数艺术家都是先有一个概念,然后将脑中的概念落实到视觉表达上,所以他们会用不同的材料,例如玻璃、石头等。但是我将玻璃、石头和我自己摆在同等的位置上。我不会命令他们摆在这里或那里,也不会利用他们来表达我的思想。相反,我试图建立一种交流。很多时候我们会和对方发生联繫,甚至相互照应。作为这个工程的一个结果,我的部分作品就完成了。”无论梅洛─庞蒂抑或庄子,哲学只是李氏借来解释自己作品的途径,他称自己为“指挥家”,因为解读权终究掌握在“听众”手中。
反观李禹焕同时期的日韩艺术作品,曾被归为“先锋的日韩现代艺术”,直到近几年才被正名为“日韩当代艺术的早期表现”。有趣的是,现代艺术强调对绘画材料、描绘对象的纯粹表达,而这种纯粹性似乎也体现在李氏的当代艺术作品中。作为一个同时经歷了现代艺术(学界通常认为是一八八○至一九六○年代)、当代艺术(通常认为是一九六○年代以后至今)的“两朝元老”,李禹焕极力否定自己艺术中的“现代”成分,否定现代主义中的殖民意味。
反对现代艺术的“殖民”情绪
“对于现代主义,艺术家倾向于将其个人视作‘操控者’,所以艺术家会照?脑中所现而从事创作。他们总会说‘这是我的艺术世界,这是我应有的风格’。”讷言敏行的李禹焕,讲到现代与当代艺术的问题却一反常态,异常激动,像是忽然打开了话匣子。
他认为现代主义艺术中有?明显的“殖民心态”,这是一种画家对画布的“殖民”,即:画家在对待画布时要掌握权力,创作他们想要创作的一切。这种思维在当代语境下并不适用。如今艺术的形态分异多样,画家和艺术家地位平等。于此,李禹焕通过他的笔触和画布有了对话、沟通。对李禹焕而言,他不是抽象艺术家,因为作品不属于由他主导、控制的抽象表达。从“从线”到近八年持续创作的“对话”,笔触以看似重复却系统性的构图方式排列?,时间和空间因素交互而成,同时空间在以一种无限性外延,透过画布中的留白空间一直延伸到观者的视觉经验。
二○一一年,李禹焕在纽约所罗门.R.古根海姆美术馆举办个展“点画无限”(Marking Infinity),集中展示了他近年绘製的“对话”系列。谈到此系列如今的发展,他称自己选择以更为直接、坦率的方式来检验他自身,随之而生的亦有对“无限”的新体会:“在‘从线’系列时,‘无限’的概念对我而言就像是—‘时间从此开始,它亦从此结束。’而后逐渐地,我发现我对‘无限’有了新的看法,画布和我的笔触再加上留白的空间,共同建构了新的‘无限’,在这‘无限’当中我能感受到画布与笔触,并且感到满足。这不再是被我命名的东西,因为画中的笔触,与空白空间,自成了无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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