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画母本的当代变异
近一世纪,自然、田园风光较之几千年的农耕时代发生了巨大的变异。几乎千年不变的传统山水画的母本在现当代工业化、商业化的改造下,不复宁静、恬然、自足。在当代商业社会里,开矿、修路、架电缆,通隧道,拦大坝,群山沸腾。自然山水被禁锢起来装上围栏,售卖门票,安装各种旅游服务设施,商业设施,把它商业价值化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也被潜在地改变。人天合一的路径被阻断,观看山水不再是与自然天地在精神上的交互往来。而是一种商业消费,游人是顾客上帝,山川是被凌驾服务的。自然的神圣感不复存在,可以被践踏,游览者花了钱,毫无敬畏之心。因为“爷是花了钱的”,所以才会有某些纪念性雕塑被游客戏谑侮辱的现象。山石林泉被庸俗化为各种俗气的景点,“舞女松”,“猴子下山”“猪八戒背媳妇”,等诸如此类象形的命名,诱导游人忘记体味山水之境、山水之神而误入追寻山水外观象形的庸俗化岐途。形而上的净化身心,感悟生命的自然之旅沦落为猎奇加农家乐、拍照、拜庙的庸俗旅程。工业、农业污染对自然的戕害更不用提了,对于山水焚琴煮鹤式的开发,让山水文化之脉在今天危乎殆哉。面对时境,我们又如何能够做到“独与天地精神共往来”,石涛的山水之境已难再觅,文人画家寄托精神的传统又将如何安放?
山水画的文化处境
我常常独自在想,传统的山水画在今天还有意义吗?山水画在今天的语境中如何呈现它的当代性?山水画究竟能够为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人生提供了些什么?今天城市化,商业消费迅猛的发展,高频高压的生活工作节奏,重负忙碌的生命出口在哪里?我们如何超越忙碌的生活,感觉生命的自在,亲近那生息繁衍人类生命的大自然?
古人描绘山水,有着一种纪游的功能,像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就是他自山东南归时为久居南方的山东朋友画其故乡鹊山和华不注山以慰其乡思。传统的山水,三日一山,五日一水,繁复的皴擦点染,构建一个可观、可游、可居的世界,尽管这种山水有着很强的写实性,但较之今日的影像媒体,这种写实性只能算是艺术家心理上的真实,它更多的是艺术家理想化、人格化的结果,其中有很大的写意成分,不是对自然逼真地临摹,与客观自然在外观上有很大距离。今天,山水画传统意义上的纪实功能不复重要了,故而今天的山水画应该进一步打开观者的心灵之门,为观者带来丰足的精神体验。
今天山水画应该依然可以为观看者提供一个晤对自然、神游八荒的机会。也是我们借此超越现实的苦痛与不堪,走向内心宁静、真实的途径。大自然中的一切众生,有情无情随着季节流转,时光飞逝,万物凋荣更迭,终将归于尘土、虚空。今天物质极其丰富,图像泛滥,讲究速度的社会。对于客观真实的形象不再具有以往图像技术匮乏年代的那种神秘感和渴求度,人们对于平面图像的需求度大大降低。不再有足够时间和耐心阅读细节丰富的传统样式的绘画。所以我在作品中改变了传统的笔墨程式、构图,把古典山水宏大繁复化为简明,描绘山水的边角小景,试图以小见大地传达出山水的内在气质、韵味以及与我心应景而生的情境。在传统山水画的基础上进一步削减对自然的状物描写,清空那些终将衰朽,消退的细节,注重内在结构的提炼,形的节奏呼应和气韵的贯穿,突出山水的气质和精神性,以图让人们面对自然之空,打开感受思维想象的大门。因为大量细节的缺失,景域的缩减,为了易于唤起想象,所以在构图上不再使用传统的移步换景的散点透视,而采用常规的视点,接近平常的视觉感观,避免过于抽象化降低可读性。
山水画的古今互文
文化不可能脱离其语境而单独生成。我认为今天山水画的作品的效力(如果大家认为它有的话)不是独立存在的,它应该依托于今天这一一个社会文化环境和客观自然环境。我觉得自己的作品有个互文性,对应的参照的就是我们一千多年来水墨山水传统和隐逸思想。古人在社会中在官场上遇到不适时,逃避的办法就是寄情山水。李白说: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也许现实的山水之境,无法满足弄扁舟的需要,但借助山水画、借助于对于笔墨、点线面的体味,我们依然可以超越生命中的种种不堪,在艺术的山水之境中“游心”和“畅神”。古今山水的互文对应,显现的不仅是现实的落差,也传递了一种文化和精神的接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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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事如意》
孙吉祥作品 / 50×50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