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书画界、学术界,多把苏轼、李公麟、黄庭坚等称作“文人”;他们的书画,也被称作“文人画”、“文人书法”;他们的雅集活动,更被称作“文人雅集”。总之,宋代读书界的代表人物,一概地都是“文人”。然而,苏轼们真的是“文人”吗?他们乐意别人、包括当时人和作为后人的我们称他们为“文人”吗?
顾炎武《日知录》“文人之多”一节中提到:“宋刘挚之训子孙,每曰:‘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号为文人,无足观矣。’然则以文人名于世,焉足重哉!”可见,宋代的读书人,其主流是耻为文人的。
我们来看苏轼自己的文字,他从主流面所评论的读书人,几乎没有称“文人”的,而都称“士”、“士人”、“士大夫”。如《书李承宴墨》:“近时士大夫多造墨,墨工亦尽其技。”《书王君佐所蓄墨》:“今时士大夫多贵苏浩然墨。”《书外曾祖程公逸事》:“蜀平,中朝士大夫惮远宦,官阙,选士人有行义者摄。”《跋司马温公布衾铭后》:“士之得道者,视死生祸福,如寒暑昼夜,不知所择,况膏梁脱粟文绣布褐之间哉!”《书黄道辅品茶要录后》:“博学能文,淡然精深,有道之士也。”《题刘景文所收欧阳公书》:“乃知士大夫进易而退难,可以为后生汲汲者之戒。”《题欧阳帖》:“以是知士非进身之难,乞身之难也。”《跋欧阳文忠公书》:“士人历官一任,得外无官谤,中无所愧于心……”《又跋汉杰画山二首》:“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跋李伯时卜居图》:“士大夫逢时遇合,至卿相如反掌,惟归田古今难事也。”《净因院画记》:“盖达士之所寓也欤。”《书杜氏藏诸葛笔》:“善待诸葛氏,如遇士人,以故为尽力,常得其善笔。”《书吴说笔》:“笔若适士大夫意,则工书人不能用,若便于工书者,则虽士大夫亦罕售矣。”《书王定国赠吴说帖》:“去国八年,归见中原士大夫。”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那么,对于真正的文人,他又如何称谓呢?由于在北宋的读书界,文人并不被看重,所以,他一般不称“文人”,但也决不称“士”、“士人”、“士大夫”。如《记子美八阵图诗》称杜甫“真书生习气也”;《书朱象先画后》称阎立本“始以文学进身,卒蒙画师之耻”。包括李贺也说:“若个书生万户侯。”一言以蔽之,在唐宋,尤其是宋,文人们决不把自己归属于士人,而士人们更不会把自己归属于文人。
虽然,我们习惯上将“文人士大夫”并称,但实际上,“文人”和“士人”(即“士大夫”)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两者都是文化人、读书人,但文人以赋诗作文的才华擅长,士人却以志道弘毅的学养处世;文人所标举的是个性的风流倜傥,士人所标举的是天下的是非风范。
文人,其释义有二。上古时指有文德的人,《书·文侯之命》:“追效于前文人。”《疏》:“追行孝道于前世文德之人。”重在德行 。汉魏以后,专指擅长文章词赋的读书人,王充《论衡·超奇》:“采掇传书以上书奏记者为文人。”相当于今天的“文秘”。曹丕《典论·论文》:“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则衍而为以吟风弄月、伤怀感时的文采辞藻为胜的人了,相当于今天的“文学家”。今天,更发展为囊括文学创作和研究的“文化人”了,包括“文学家”和“文史专家”。士人,在北宋之前有多种释义,包括一切从事耕种和军旅的青壮年男子、习文习武而取得官职者、读书人,包括作为文人的读书人和“志道弘毅”的读书人。北宋以降则专指“志道弘毅”的读书人。直到晚明,则把两者的概念混淆,而把一切读书人、尤其是有文采的读书人统称为文人,很少再用“士人”这一名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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