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画家一般依靠游历,有时画家也“临渊摹笔”,但都强调“师法自然”的要旨。李日华《六砚斋笔记》中曾记:“黄子久终日只在荒山乱石丛木深筱中坐,意态忽忽,入莫测其所为。又居泖中通海处,看激流轰浪,风雨骤至,虽水怪悲诧,亦不顾。”古人于今弥远,在他们的情怀里,是如何看待自然的呢?
从北宋郭熙的《林泉高致集》中,大致可以归纳出三种方向。
首先是对空间感的认识。
《林泉高致集》提出:“山有三远,自山下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当然“高远、深远、平远”不单单是三种构图的法则,三远法首先是古人对自然界全面一体的观察,“高远”则上下、“深远”则前后、“平远”指左右。高、深、广是事物的一体三面,而落实到具体的“三远”构图法中,都应该以其中一法为主,其他二种辅之这是古人对空间感的认证。南宋的许多团扇小品皆尽咫尺千里之性,以不肖客观之形而体现自然之事,方是好手。此中“远”字不单指时与空的感知,亦含人与自然关系深奥之意,意多难尽,故仅以“远”一字言之。天地有境而无边,知事物无穷,则情思方能不执于物相,而能与诸境交流,其幽深的背后隐藏的是人与宇宙不息的豪情。
其次是对具体形质的明察。
《林泉高致集》文中说道“远望以取其势,近看以取其质”。势与质充塞于空间,因取境的不同则有“高远之色清明,深远之色重晦,平远之色有明有晦”的区别;因依于四时则呈“水色春绿、夏碧、秋青、冬黑。天色春晃、夏苍、秋净、冬暗。”等等的演化;而诸多的皴法则是表现不同对象的质地。于是,从寥廓无极的时空定位到精微的形与质,古人皆不予废略的精进,因为有此“不予废略”的态度,才可能作到“真力弥漫”的恢宏。
再三是对戏剧性景致的扑捉。除时空与形质之外,写生更重扑捉自然中戏剧性的景致。每一个景致在整体中都有一个确定不移的位置,和详细的个性,它是合情合理。个体长期凝结的意志活动通过特定的景致直观的表现出来,抉择了阅读者的心灵。《林泉高致集》文中说道“看此画令人起此心,如将真即其处,此画之意外妙也”。于是,特定的意志——特定的景致——特定的手法,这是戏剧性的因果脉络。同时,作者更应该明晰每一个特定都是假定的,于此才能破立一体,每出新意。戏剧性是取于自然,出乎意外的设计。戏剧性是师造化的开始,而师造化则需要戏剧性的表达。若作品如此“戏剧”,便可以“不下堂奥而坐穷泉壑”矣。
师古人之迹,先师古人之心。此次为期数月的《写我家乡》写生之行,我与诸君秉承上之怀,以古为师,每坐忘于荒山乱石之地,或隐于幽涧深木之处,以求画趣。山中的清流与无名的闲草,废弃的柴扉以及初兴的野寺,历目之景皆成情语,皆有所得。以领会古人的心态来关注时下的自然,此刻,传统与自然是一致的。从古自今,我们眼中的自然,其发展与演化几乎是不变的,我们需要的只是转变自身的见地。以写生言之,先备“万物自生听,太空恒寂寥”的心闻十方,而后使情致落于毫端。
写生是传统与自然的灵媒。
后记:文章的标题缘于前日于榕城与益群兄所谈及的传统与自然的关系,益群兄闻涉俱广,与之谈约受益非浅,亦有“为画之事本乎为人之事”之同鸣。
借此结集之余,聊作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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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茗论道》
鲁叁田作品 / 50×50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