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缸杯不是今天才红的,热度一直就没褪过。早年卖到一两千万,很多朋友惊叹,不过如今是2.8亿,所以哇啦哇啦一片喊嚷起来。
能代表明朝审美极致的东西,鸡缸杯真的算一样,它又是个稀罕物,普天下没几个真的,当然越来越贵。
有明一代的瓷器,就数成窑小巧,画风也是特别细,春蚕吐丝。那个时候外来的青料用完了,本地料没有那么浓艳,正好,在这样小巧细致的瓷器上,画出微微偏暗的美丽图案,加彩,就是成窑五彩,斗彩,淡淡的,和哥窑,牙器,仇十洲文徵明的画,程君房方于鲁的墨,凸显明朝文人精致到牙齿的生活态度。
这个态度的形成,和上层包括皇帝本人有关。晚明的皇上一个比一个懂艺术,有意思,够八一阵,我对成化呢,猜想更多一些的,主要是他的欲望。看写真,成化是个胖子,脸色不好,也不很开心,是啊,废立死生,他小时候被惊吓过度了,虽然早早地做了皇帝,但是四十出头就早逝,这么多无常变故,使他变成了一个无法抵御欲望的人,大约当一切都靠不住的时候,大概只有自己的欲望,会令他觉得可靠,有存在感。成化宠妃万贞儿,是个大他很多岁的女人,很好看,更胖,喜着戎装走在巡狩的队列前,后来因为鞭打宫女,急怒之下猝死,没几天成化跟着死了,前后脚。我年轻时不理解,为什么富有天下的君王会喜欢甚至依赖这么一个老女人,后来眼界渐渐开阔,慢慢懂得:社会地位较高的人,私生活上,他往往会走得比较远,试图探寻欲望的边界,而且一不小心就会越界。
万贵妃年长,壮硕,喜好制服皮鞭,试着拼凑一下,就可以推理出成化和她的模式。君主的特殊身份,又使成化只能依赖从小信任熟识的这个万贞儿。论者对成窑特别鸡缸杯这类斗彩的总设计师,究竟是成化还是万贵妃,两派一直在争论,我倾向于是皇帝本人的授意。
刘益谦是个了不起的生意人,功甫帖争论后,这回买来的杯子也是真心贵,等于一架崭新的19座喷气机,但是洗也不洗,拿到杯子就众目睽睽喝这口茶,有些令人失望。这杯子流传有绪,香港人日本人想必都拿它喝过茶,听说马未都也喝过,人家倒真的是慢悠悠在那里品鉴,说几句前朝兴亡的废话。刘益谦只不过把这个杯子当成了下一步生意的幌子而已,聚光灯前咔嚓咔嚓,记录的只是一个信用。那说的不客气一点,他端起鸡缸杯的瞬间,完美复刻了同姓姥姥在栊翠庵喝茶的销魂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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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
鲁叁田作品 / 45×45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