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兰州时,飞机盘旋着下降,机翼压下去,舷窗外的山脉,重重叠叠,直逼苍穹。山为赤色,草木皆无,如临火星。进了兰州城,却是黄河清澈,几见游鱼。街头亦杨柳依依,无异江南。
一个南方人,见了绿树和河流,方觉四体通泰。沙漠戈壁之地,偶可壮游少日,不敢久居。兰州人告诉我,城外不远便是不毛之地。山上绝少有树,沟里绝少有水。风沙起时,天日俱黑,牛羊入圈避风,人则躲进屋子望天而叹。
西北在南方人眼里,似乎是苦绝之地。可我读李秀峰先生的画,居然如沐江南春风。李秀峰少有纯粹的山水画,笔下多为西北风物之下的人,且多画女人和儿童,画家的母性光辉流溢笔底。美术与文学应有共通处,都是关于梦想的事业,亦即用笔勾画美好的愿景。李秀峰先生笔下,随处可见春华秋实,牛肥羊壮,短笛牧歌。
草原是博大的,也是孤寂的。但李秀峰笔下,人与天地和谐融合,人生不再是过客,也便不再孤寂。《秋吟图》的草原上,风吹草低见牛羊,牧羊女手执牧鞭目极远方,看不出孤独与怅惘。《雪原》亦是如此,风雪掠过辽阔的草原,牛群顶风而立,全身因用力绷得紧紧的,两位牧女却稳稳地站在牛群中,轻巧地把牧鞭搭在肩上,红色头巾衬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眼神笃定宁静,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们从来都是主人,那样的神闲气定。
不知是巧合还是匠心独运,画家笔下太阳和孩子总是在一起。《朝阳》和《拥抱黎明的太阳》,画的都是草原上的妇人背着孩子。云端的太阳显得混沌,孩子的笑脸比太阳更为明亮。一个母亲心中,孩子就是太阳。画家的笔下只要有孩子,画面的调子必定是欢快的。不论《笛声悠悠》、《嬉牛图》、《童年的歌》,还是《野花竞比家花香》,里面的男孩女孩都快乐纯洁如天使,仿佛沐浴着神圣的光芒。
画西北而无风雪,那是不可想象的;画风雪而拒苦寒,却需画家温暖柔软的心。一幅《白马雪霁》,画中人物载歌载舞,奔放激越,观之令人禁不住击节称快。《拉卜楞初春》、《天界》,小喇嘛们个个紧裹袈裟,独露一双双黑亮的眼睛,如春池里灵动的蝌蚪。他们身上的禇红袈裟仿佛柔软闪烁的火苗,与飞旋而至的春雪翩翩共舞,一派吉祥暖意。
李秀峰先生画人物爱用特写,人物往往占据画面中心,构图稳重大气,明朗单纯。她笔下的人物,大多宽额丰颐,直鼻秀眼,无论妇女儿童,眼神表情一派童真稚气而又喜气洋洋,仿佛天地初开时便是这样的仁乐宁静,且万古不变。画中女人但凡劳作,大都作歌舞状,手法极是夸张。比如《草原深处》中的藏女,身姿下沉而手臂反举,背负重物却体态轻盈曼妙,腰胯曲线柔美,神态温婉妩媚,令人不由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敦煌壁画上的飞天化身,翩然来到高原。
李秀峰先生对她笔下的山水人物有大爱,叫她不忍或者不愿表现原本真切的严酷寒苦。她的画线条流动如生,色彩饱满果断,基调健朗喜乐。即便是画风雪,她的笔也是暖融融的,温润柔软的。她以菩萨的心肠和眼睛观照这个世界,牛羊草木,母亲儿童,菩萨众生,皆有情有义,清新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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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岩双栖》
赵仲谋作品 / 66×66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