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一八六三至一九五七)出生农家,做过木匠,而成为一代画坛宗师。他晚年自述、由门人张次溪笔录的《白石老人自述》既是自传,也是艺术史,让我了解老人艺术生涯的同时,也深为他的诚挚所感动。
白石出生于湖南湘潭,长房长孙,格外受到长辈重视。他幼时体弱,祖母和母亲到处求神拜佛,花了很多冤枉钱,磕头磕得额角红肿。祖父常用一件破旧的黑羊皮袄裹?他,让他在胸口酣睡。祖父用火钳在炉灰上比画,教会他自己认识的三百字后,又让他去跟开蒙馆的外祖父读书。一年后白石因家贫辍学,但已读完了《千家诗》,打好了基础。在此期间他染上了“画瘾”,常见的人物、花鸟、鱼虫画得很像,因同学求画撕了描红本上好些纸。
他十岁砍柴、放牛,祖母让他戴小铜铃出门,母亲也给他一方刻有“南无阿弥陀佛”的小铜牌。他曾给自己取了“佩铃人”的别号,纪念长辈的眷眷慈心。白石不能胜任田里劳作,父母让他拜木匠为师。因力气小,他从做粗重木工的“大器作”改成学雕花细工的“小器作”。出师后,他推陈出新,在传统的花篮、人物基础上,雕出许多新花样,人称“芝师傅”(白石本名纯芝)。
二十岁时,他得到一套残缺一本的《芥子园画谱》,画技更进一步。为贴补家用,他做了旱烟盒在镇上杂货店寄卖。他为乡里人请神画像挣钱,偷偷以“天生异象”的同学做模特。二十七岁那年,他拜湘潭名士为师,正式读书、学画。师门生活让他获益良多,但他仍靠为有钱人画肖像、遗容、设计丧服的装饰花样养家。
三十岁后,白石通过卖画改变了家里的贫困状况。虽然有人势利,因他是木匠出身,只要画,不要他题款,一家却能丰衣足食了。他高兴地在家里题了“甑屋”两字,表示全家能吃饱饭了。他又学会了裱画、篆刻印章等技艺,用给盐商画画得到的三百二十两银子买了房。
四十到四十七岁期间,他出过五次远门,这就是他说的“五出五归”。远行让他眼界大开,临摹古画,写生山水,画风从工笔转为写意。他在旅途中结识了蔡锷、黄兴等歷史名人。但有趣的是,他始终关注养家餬口,不讳言卖画、刻章的经歷,旁人要他捐官,他却兴趣缺缺。
五十五岁后,为避战乱、匪祸,白石移居北平,在“居大不易”之地慢慢站稳脚跟,还教梅兰芳画画,和文化名人往来。自述终止于一九四八年,正是通货膨胀,民不聊生时,对这个刻刻以生计为念的大画家倒也合适。
后人回忆齐白石,除了赞嘆他的画作,对他的节俭也印象深刻。他在客厅贴上明码标价的润格,将卖画所得换成金条埋在地下,对人总说自己穷;招待客人按照亲疏决定是否提供零食;飨客的饼乾存放日久,多半变质。这些生活习惯可能会被笑鄙俗不雅,但读了这本自述,我不仅理解了早年贫苦、家人勤俭在他身上留下的深刻烙印,而且有感于他的真率。
白石一生不求仕进,懒于应酬。但书中他对亲人、师长的诚挚情意也扑面而来。如,他回忆母亲成亲三日就开始操持一家生计:用捣衣椎打下烧火稻草上的穀粒,一日一合,一年得三斗六升;自种棉、麻,纺织、染色、缝纫,家人的衣物全由此而来;饲养鸡鸭猪,贴补家用;因为出生时算命人说他不能沾染荤腥,母亲茹素,以免乳汁被“污染”。“童养媳”妻子身怀六甲还要上山砍柴,下山得靠双手爬行。
正是浓厚的乡土气息、烂漫的赤子之心构成了白石永恆的艺术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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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知秋》
王学增作品 / 50×100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