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闻君阁在洛溪新城的星坊华侨仓举行开笔仪式,我请谢有顺教授为谢博宣先生的洛阳古建博物馆写一幅字。谢教授写了:古砖堪师。古者,老也。谢教授的字厚朴持重,规矩工稳,和古砖的气韵堪称相得益彰。
谢有顺是从福建长汀客家人的老房子里走出来的。那里虽然很晚才有电灯,相信教育也不会太完善,但是,有老房子,有老墙,有老天井,还有一位精通堪舆的老父亲。这就足够了。多年前,一位梅县籍的音乐人跟我说,留意看一下历史会发现,客家人守业的本事比创业大。我和谢教授探讨过缘由,是因为有老天井。老天井是家和自然沟通的地方,是客家人世代守望的一片天,也是一个家族荣辱兴衰的气运场。而,构成老房子、老天井的基本元素都是老砖。相信,那每一块老砖都保存着老父亲及其先辈们经年累月的生活温情。这些才是我们的文化基因。我和谢有顺是结交十几年的老友,常常在想,这个颇具影响力的教授,何以有如此出众的才情?现在想来就清楚了,或许就是从老家里的老砖开蒙的。
确实,一块气韵迷离的老砖,会让我们阅读到厚重的历史文化和生活常识。比如:在宫殿,我们读到了每一块老砖都是威严儒雅的武将文官;在寺庙,我们读到了每一块老砖都是庄重入定的参禅老僧;在陵墓,我们读到了每一块老砖都是肃默坚守的灵魂护卫;在园林,我们读到了每一块老砖都充满了雅致幽趣的诗情画意;在民居,我们读到了每一块老砖都飘逸着舒坦实用的生活气息。
想象着,一个朝代更替了,英雄也消失了,甚至宫殿、祖屋、寺庙、陵墓、园林都没有了,只要一块老砖还在,哪怕残缺,我们就能读到那段历史,就能触摸到那个王朝脉动的气息。
这几天手头正在闲读赵鑫珊先生的《建筑:不可抗拒的艺术》,书里收录了赵先生和吴冠中先生2005年1月25日的一次对话,题目是:绘画与第二自然风景——建筑。
吴先生说:我不止一次画过老墙,画过一道道砖缝裂得开开的墙。老墙是美的,美在砖的排列,简单的几何排列构成了无限丰富的形式感。泥水匠的用心良苦,他将小块砖构成了坚实的大墙面,蒙特利安和克利从中悟出了平面分割的构成法则。我仔细观察过墙面,它太复杂了。每块砖与砖的衔接各有差异,砖与砖的色相变化无穷无尽……
在吴冠中先生的画作里,我们得到了印证。那杰出的点、块和线条是他对老砖的师法造化和真诚礼赞。
赵先生也说:我一直把老墙当作一首哲理诗来琢磨。路过百年老墙,我必停住脚步,并用手去摸一摸。赵先生摸到的是什么呢?老砖,砖面上的沧桑,和砖缝里的淌白。猜想,赵鑫珊这位学养丰硕的老先生真正触摸到了历史的肌理、文化的细节、诗意的生活和人性的温度。
老砖堪师呵。是教授的老师,书画家的老师,哲学家的老师,数、理学家的老师,企业家的老师,建筑学家的老师,也是我这个写小说、搞文化创意者的老师。其实,老砖就是每一个人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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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富贵》
严雪胜作品 / 135×65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