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如华图
判断一个画家的作品,不能离开作为“主体”的画家本人。因为艺术作为一种精神产品必然要与产生它的“母体”保持一种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所以,艺术的高下优劣,在很大的意义上取决于“母体”的文化状态。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说:传统水墨在日益都市化的消费主义时代面临的挑战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我们所经历的正是这样一个过程:乡村文化的失落与都市文化的兴起。生存现实与文化环境的转型,已经极大地改变了我们的时间概念和空间观念,传统文化所植根的土壤被抽空了,在这种情况下,坚定地持守传统反而是不自然的,因为人的状态变了。生活在都市,接受现代文明所给予的一切方便,在精神上再难以回到那种田园式的清凉世界和一方净土之中。
但大禅的艺术却让我感到,文人笔墨与传统精神在他这里延续得顺畅而自然。究其原因,不外他作为禅师的生存方式和普心觉性的文化状态。他和一般意义上的画家不同,画画既不是他的职业,也不是他的专业。他时而吟诗,时而修书,时而画画,这样的文化行为均出自于他特有的一种文化状态,以及在这种状态下必然会出现的精神分泌。在他的笔端下幻化出的诗句、字形、图像,就如春蚕吐丝、蜜蜂酿蜜,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常生清凉志,觉在无量行”,在这种状态下,必然会是下笔纵横,来去无礙。整天着意于笔墨修炼的人却终不能抵达这样的境界,就因为缺少禅师这样的明镜之心。没有“会意、会心、会觉”,“普世、普化、普行”的“心”的修炼,去哪里获取“禅机、禅心、禅境”?“息清如镜明,千古坐佛人。”我们也只有在这“坐佛人”的笔下,方能感受到“同禅”之“大墨”,“如华”之“水镜”。
大禅法师是真正在体现“主体精神”的意义上继承文人画传统。这种传统,自文人画始祖王维以来,就与禅宗思想紧密集结在一起。王维官至右丞相,公事办完回到家里都不忘参禅打坐。这条文脉到清初四僧那里,更突显出作为文化的创造者其主体精神的决定性作用。其实,“文人画”这一概念本身就已经是在突显绘画主体的重要,而非在绘画材料的意义上界定一个画种。石涛说:“在墨海中立定精神,在笔锋下掘出生活,在尺幅上去其毛骨,纵使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自有我在。”这段话的精髓就在强调“主体精神”。笔不笔,墨不墨,画不画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有我在”!只要主体精神在,笔墨层面的技术性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同样,在这一观念下,我们理解大禅法师的艺术也便会“迎刃而解”。
大禅的艺术,“诗书画印”浑然一体,自然天成。都是其主体精神的显现,很难将它们割裂开来。“又是云开时,天花墨里知。南山多少事,无量日迟迟。”他常画莲花,却不可仅当自然中的莲花来欣赏。诗中所指“天花”即是佛经中所说的“天上的莲花”和“净土的莲花”。“莲花表示由烦恼而至清净,因为它生长于污泥,绽开于水面,有出污泥而不染的深一层涵义……莲花开放于炎热夏季的水中,炎热表示烦恼,水表示清凉,也就是在烦恼的人间,带来清凉的境界,这都是莲花所表征的美德。所以,比喻从烦恼得到解脱而生于佛国净土的人,都是莲花化生的。”“因此,莲花表示清净的功德和清凉的智慧。对于圣人而言,是无形的,颢现于凡夫之前,便以人间所熟悉的形象来表现。所以,我们所见的佛像和佛经中介绍净土佛国中的圣贤,都是以莲花为座;或坐、或站,都在莲台之上,是代表著他们清净的法身,庄严的报身。(见圣严法师:《学佛群疑》)
所以在佛学的意义上,大禅笔下的“莲花”是一个“复合型的意象”,既来自自然意象,又是佛国净土和清凉境界的表征。法师创造性地将花瓣演绎成“佛身”(每一片花瓣一笔勾出,上加一点,便构成一个个动态各异的佛身形象),又将莲子演绎成一串串“佛珠”。由花瓣-佛身,莲子-佛珠这些复合意象所构成的图式,所表达的是一种“佛国境界”而非自然境界;是佛家圣地,而非人间美景;当禅师以清淡的水墨(很少用浓墨和焦墨)为之,所展现的便是一方净土中的“清凉世界”;当禅师以浓艳的色彩为之,所展现的便是越出迷津的光明圣境。
我带着虔敬之心阅读大禅的艺术,深感其修身养性之睿智大德。他不仅能“看破”,而且能“放下”世俗的欲念和都市灯红酒绿的诱惑,以澄明之心创造文化,以智慧之心引领众生,开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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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
鲁叁田作品 / 45×45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