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俨善画鸭、善画鸟、善画蟾蜍、善画竹、善画四时花卉,概而言之,少俨善画墨禽墨花。这大多是我从其画册上看到的。我观其画,凡画鸟必配之以竹,凡画鸭必配之以石。然心存蹊跷,不知其何以如此。偶尔我进其宿舍兼画室,见案上兀然立着鸟的标本,及散落案上的钢笔画草图,知其作画委实用心。尤其印象深的,是见其作画用的文房四宝:小方纸片(不类我们常用的宣纸),小笔、小墨锭,以及精致得如掌中宝似的小砚及研的少许的墨,则更附心羡:做事心细者,其作画必精致。偶尔见其已画成的作品,果然如此。然而,尽管我与少俨是隔壁紧邻,也常有事没事地登门造访,却没见其作画过程,更没见其正在画的半成品。心中不免暗揣,其作画有秘不示人之套路?我说,赵老师,动笔画给我看看。他说:不能,你这样的人一看,我就没饭吃了。我说,你的画看了也没用,学不会。其实我们说的都是调侃话。不是少俨有意不让我看其作画。实在是我每次进去,他都在忙杂事儿,不是打手机就是翻找资料。再就是陪客人喝茶谈事儿。见我来了,他十有八九也邀我坐下喝茶,透着热情、客气。
偶尔少俨亦到我屋里来,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或喝茶,或拿起笔写字,或谢绝我的敬烟,或不着调地与我侃山。我晓得,他这是借个闲空儿,放松放松自己。
那天傍晚,少俨到我屋里,见桌上放着几根我写生用的嫩竹笋,便来了兴致,说这可以下酒哇。我说已摘了好几天了,枯了。他说没事,煮煮可以吃。于是约好晚上煮笋喝酒。天黑后,我外出买点熟菜。他手机里一个劲地催我:在哪,还不回来?我回来后,见其在饶有兴趣地剥几根新摘的笋子。我惊讶不已:你真去去摘了竹笋?他说,竹林里的笋子挤得满满的,不少已老得不能吃了。顷刻间,我们清水煮笋就酒。酒刚斟上,少俨来不及喝酒,剥开笋皮,连盐都不沾,就吃上了。煮熟的嫩笋清香可口。年轻人,牙口好,嚼得嘎吧嘎吧响。不大会儿,一碗笋居然被他吃了大半。香啊!爽啊!他快活得连连说。接着喝酒。然后喝茶。趁着酒兴茶兴,我俩聊天儿。聊往事,聊眼前事。他说,当初他选择这样画法,不少同学不以为然,他不为所动;他说,现在要干的事儿太多,要出书,要办展,要设计广告,还得挤时间作画,白天整天忙真没时间作画,只能晚间乃到夜里画。那晚,他说了许多。我也陪他说了许多。我知道,吃笋只是个由头,少俨想找个机会放松放松情绪而已。难得有这个闲空儿,不聊足天才怪哩。
过后我想,古人总云写字作画是富贵人玩的闲活儿。其实,在当下,一旦上了绘画这个“贼船”,就似与“闲”字断了交,而与“忙”字结了缘。就少俨而言,当初选对画路,“唐宋元明清,谁能理得清”,真是煞费苦心;而要想画得出类拔萃,非经年累月“三更灯火五更鸡”,“为伊消得人憔悴”而妄谈;画好了更不能松套,得“推销”自己呀,否则,如同穿锦衣夜游,谁知道呀。因之,许多画家画到一定“份儿”上,常常是眼睛一睁脑子就连轴转,但大部分时间不光想着如何作画儿,而是想着如何处理一天的杂事琐事儿:找地儿办展呀;联系刊物做宣传呀;筹资出画册呀;交友搭人脉呀;喝酒泡茶名为闲聊实际也在谈正事儿呀。待事儿处理完了,剩下的时间才能作画儿。就是作画儿,许多时候也不定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思,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得揣磨或兼顾求画人的心思呀或是适应某种环境的要求呀。总而言之,脑子里的弦整天都绷得紧紧的。但一个画家若真的闲下了,光只顾自己埋下头来作画儿,那就真成问题了。吾家乡曾有个画院院长慨乎其言地说:一个画家,天天有人上门来,未必是好事儿;但若十天八天没人上门来,肯定也不是好事儿。
眼下,正是少俨“天天有人找上门”的当口。其确实很忙,以致连夫人都搬来身边相帮处理杂务了。这确是好事儿。这其实反映了该画家当下的艺术状态及周围人气,或折射着画家的精神状态。其实少俨每天都在作画儿,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好作品问世?只是其作画常在夜深人静时。所以,我没见着他作画的过程也就不足为奇了。我不想学他风格的画,所以不觉得特别的遗憾。其实今天少俨走的路子,是不少年青画家羡慕想走的路子。少俨今天的艺术状态,是许多年青画家难以企及的状态。只是,我还是提醒少俨先生,君正年轻,来日方长,忙中还是悠着点儿。走路快与慢各有千秋:快狠了累得脚疼,慢了可以多看风景。甚至有时不妨来点儿动中取静,忙里偷闲,就如同抽空吃笋子一样。其实,忙与闲,动与静,有为与无为,后面肯定都藏着一个推手,在暗中调理你,左右你,就看你有否意识到。有时,我见你偶尔在楼下与人打几局乒乓球,不由得从旁为你呐喊助威,就象陪你喝酒吃笋似的,替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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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趣》
李子玉作品 / 50×50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