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读佛书,开门迎佳客,出门寻山水,此人生三乐。江河养气,山水疗心。曼妙风景之美,不全在眼前,尚在山上一人水中一月的回味里。
美景里的良辰,山不人烟水不桥,往往在消失之后。席慕蓉在《透明的哀伤》里说:“我喜欢回顾,是因为我不喜欢忘记。我总认为,在世间,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时刻似乎都有一种特定的安排,在当时也许不觉得,但是在以后回想起来,却都有一种深意。我有过许多美丽的时刻,实在舍不得将它们忘记。”哪些时光,刻上了记忆?哪些人,留作了回忆?年轻时,弄月嘲风,闲销白日,你介意未得到者;不再年轻后,月色悬空,照人孤零,耿耿于怀的是已失去者。那些没有去过的风景,便也不想去了,去过的也无须再去,还是封在记忆盒中保险,否则开盖即会风化成一抔尘埃。
疗心不也疗伤?帕斯卡尔《思想录》云:“时间治好了忧伤和争执,因为我们在变化,我们不会再是同一个人。一点点小事就可以安慰我们,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可以刺痛我们。”不经意间的或许刺痛,竟认真地难过,安慰也就随便一说,便无端欣然,这无关成熟与否,与经历有关,经历能够形成免疫,也留下了病根。
书卷是内心的山水,意大利小说家卡尔维诺的《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云:“阅读就是抛弃自己的一切意图与偏见,随时准备接受突如其来且不知来自何方的声音。这个声音不是来自书本,不是来自作者,不是来自约定俗成的文字,而是来自没有说出来的那部分,来自客观世界中尚未表达出来而且尚无合适的词语表达的部分。”原来,书卷山河所疗,乃内心的一切意图与偏见。清闲无事,坐卧随处,减却了尘心,道念便不再容下繁华,“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素面素颜,素心素愿,皆水墨素山水。
画卷上的山水,发乎内而表于外。石涛云:“古之人寄兴于笔墨,假道于山川,不化而应化,无为而有为,身不炫而名立,因有蒙养之功,生活之操,载之寰宁,已受山川之质也。” 画家千古以业,画目常变,而精神不变,故可疗心,又可疗癖。黄宾虹补充道:“凡画山,不必真似山,凡画水,不必真似水,欲其察而可识,视而可见也。”
曾经并肩出走,何以渐行渐远,仅仅擦肩而过,却又念念不忘,说的是人,也是风景。若不留存于记忆,皆为过眼的云烟,沿途的情形,说的是风景,也是人。“我避开无事时过分热络的友谊,这使我少些负担和承诺。我不多说无谓的闲言,这使我觉得清畅。我尽可能不去缅怀往事,因为来时的路不可能回头。我当心地去爱别人,因为比较不会泛滥。我爱哭的时候便哭,想笑的时候便笑,只要这一切出于自然。我不求深刻,只求简单。”月到风来,野云不羁,沧桑的三毛,是素山水中的素人,飞凌缥缈,坐看氤氲,千载一日,忘乎其间,山水烟岚,自出胸臆。“朋友恰似独行旅人风雨晦暝中遇到的幽幽灯火,永远带着一份鼓励和安慰,可是,走着走着,蓦然发现,灯火在无声无息之中熄灭了,一盏一盏,没有预警,没有告别,只是悄悄地消失。”董桥所谓的告别,告别了霜清的风景,也告别了秋老的人。眼前几重空翠,十年尘胃浣尽,告别了过去,便不必再有纠缠,过去已被新的思想替代,混迹尘中,高视物外,回到三家村里,光景岂会拘束。
亭前杨柳,芳草归迟,林花翻洒,山禽啭响,半声春鸟,偏唤愁人。
西山霁雪,东岳含烟,仙人抚琴,达人举杯,琴罢举酒,酒罢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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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游图》
赵芳作品 / 48×48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