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画一排瓶子的意大利画家,’当人们谈起乔尔乔·莫兰迪(Giorgio Morandi,1890-1964)时会这么说。”莫兰迪所处的年代正是意大利未来主义与形而上画派起落时期。当时的意大利与西方大环境紧密相连,二十世纪的西方社会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人们对于物质世界的传统认识产生怀疑,怀疑自己,怀疑宇宙。艺术在这一时期也表现出了人们内心深处怀疑多变的特点,各种新的、非理性主义思潮在西方文化艺术中流行起来,受德国近代哲学家阿瑟•叔本华和尼采的影响,以意大利画家契里柯为代表的表现从现实形象到超现实玄思的跳跃为画面效果的形而上画派在这一时期以它特有面貌呈现在人们眼前。形而上绘画追求的是一种神秘气氛,表达的是一种无限惆怅。在画面的表现上使用的是某些传统的古典写实造型方法,如空间透视、线形结构、光影对比等。形而上绘画“作品中的形象有些取材于真实,有些是画家生造出来的,然而却无一例外地置身于某种有类于梦幻、出奇静谧的场景中。”在这里画家们运用透视不是为了再现对象,而是为了表现情绪。表现的物体常常不符合人们客观视觉的效果和逻辑。画面中的结构线条是为了更好地夸张其主观与梦幻的艺术效果。
契里柯曾说:一个人必须把世界上的一切描绘成一个谜,并居住在这世界里,就如同是居住在一个巨大陌生的博物馆中一样。形而上画家们把我们日常所见到的很寻常的东西,有意无意的置于不合理的位置上,画面的共同主题是当代文明社会中的人的孤独。出生于意大利博洛尼亚的乔尔乔﹒莫兰迪在绘画上与形而上画派不谋而合,他的画面始终游离于日常物体的“似与不似之间”。他是一位离群索居的画家,终生定居在故乡博洛尼亚,生活在纷纭多变的欧州却一辈子没出过国,成天痴迷于在家作画。莫兰迪一生未婚,父亲过世后一直与母亲和三位未出嫁的妹妹相依为命,妹妹们十分呵护他,除料理他的一切生活起居外,还在夏天里陪同他去外乡写生作画。他一生只到过佛罗伦萨、威尼斯、罗马等意大利城市,为的是看古迹、美术馆与展览会。仅有一两次走出意大利边境到瑞士。莫兰迪一生在美术学院里教过蚀版画,画过小型风景画和瓶画。他长期忙碌于美术学院和他选择的瓶瓶罐罐当中,沉醉于自我的世界里,物我相忘,不受外界的干扰,这种近似于隐士般的生活,造就了莫兰迪绘画简洁中透着“忧伤”,明快中透着“寂寞”仿佛与世无争特立独行的艺术风格。
一、主观与客观
形而上研究的对象是精神性的,观念性的,是精神与客观的结合体。1917-1919年间形而上画派在意大利北部城市费拉拉(Ferrar)产生。画派受西方近代美学向现代美学过渡时期几位哲学家的影响,哲学中强烈的非理性特征,促使了形而上画派的形成。画面的幻想与谜样,既不符合客观视觉效果,又不符合逻辑。是一种主观的、精神所在。生在同一时代的莫兰迪曾在乔吉欧﹒皮尼主办的刊物《突击》(L’Assalto)上描述其心境道:“年少时就感到对绘画有很大的热情,这种热情经年累月之后更加强烈,让我觉得有完全献身之必要,...我在美术学院学习期间,我必须说,事实上加诸于我的教学只是让我的精神状况更深陷不安。我在那里学到很少可以用于我今日的艺术。在注册该校的时刻我已经很热切、很感兴趣地去听未来主义画家破坏性的理论,这个时期的意大利绘画的方向对我来说太平淡又令人厌烦。我像那些有思想的年轻人,感到有完全改变意大利艺术环境的必要。”莫兰迪的画立足于客体,他在画客观对象存在状态下的精神,画作者自身的心境。尽管“莫兰迪画瓶子,水壶,杯,碗,罐排成一列或挤成一堆,画一束花在桌面上或插在花瓶里,也画房屋,两三间,”但呈现在观者眼前的这些实物却不是人们视觉经验中的实物,在作品《形而上静物》中,莫兰迪用帽商做广告的模特儿、以及烟斗、量角器、几何模型、瓶子、盒子等组成画面,物体的造型看似很符合逻辑,但仔细看来画中的一切都是作者心灵主观的描绘,无论是画中的阳光亦或阳光倒影,几何或瓶子,即是客观存在,又不符合客观视觉效果。莫兰迪有意无意地将这些客观的物体平面化、理想化,他借助于光线和色彩,把客观物体与物体之间产生紧密地联系。如同诗人格斯皮﹒雷蒙迪说得那样:(Giuseppe Raimondi)“对于他的伟大天性而言,现实太棘手了。我们可以认为,好多年以前他就自行开始了一个进程,一个不断远离的进程,一个将他的精神或者说他的精神产品——从那时开始他的精神产品完全是通过绘画表达的---与那太过具体、太过要求的现实实体断然分开的进程。”这些平日里视而不见的物体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产生如谜一般的感觉和遐想,物我合一,它是精神的,观念的产物。
二、主观与表现
形而上绘画利用透视的不合理组合造成非现实的空间,在透视方面,它像制图一般给人以清晰和真实。但这些透视与空间却是主观的,夸张的。站在莫兰迪的画前,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极端简约的画面,并不着意去表现常人眼中的比例,结构,空间和质感,画中反映的是理性的、平面化的空间分割。画中的物体摒弃了物体本身所具有的客观属性,它们被画家理智地组合在一个特定的空间环境里,没有突兀的大起大落,一切都是那么地平和安详。就《形而上静物》而论,画中物与物之间作者舍去了传统视觉中的空间透视,取之的是平面化的,单纯的主观意念。画中空间的纵身拉近了,几何的透视缩短了,模特的体积简化了,瓶子的光影省略了。这些不符合传统视觉光影规律的物体,在莫兰迪的画中给观者感觉的是协调、完美。尽管没有了传统三维空间的透视法则,但在画面中的这些物体给观者的感觉就应该是这样的,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合乎规律……在色彩上,莫兰迪始终保持着他习惯的简单色,既没有虚实、又不受冷暖或强弱的制约。“这些色调反映和呈现的与其说是一个可知的风景因素,不如说是精神的色彩和状态,自然和现实中那么能见到这样的色调?”因为莫兰迪完成的是精神产品。那些常规的色彩规律、透视法则,在他精神意念中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更好地驾驭它们,使它们协助自己更好地完成自己心中的情绪,达到理想的天人合一。
三、主观与超现实
形而上表现的是一种超出自然、超出现实之上的存在。“虽然画中的物体象都是具体的,也应用了传统的透视法,但这一冷寂的、具有谜一般特征的景象确实非现实的,”在莫兰迪的静物作品中,我们看到作品没有了物体所具有的客观属性,对于个人的喜怒哀乐也置之度外,莫兰迪追求的是纯粹,一种不生忧乐悲喜的纯洁心态。反映在他精神产品中的是冷漠孤寂的神密感,是一种无限惆怅的梦幻感。西方评论界曾评价莫兰迪是一个安静、有秩序、没有多少变故的人。从莫兰迪关注的题材中就可看出。尽管他整日忙碌于像册大小的画布里,反映的却是整个宇宙的状态。“我们看到,待到莫兰迪将他笔下色雅韵长的写意之物,放进精心构筑的时空框架,使二者浑然一体,奇迹出现了:坛坛罐罐从形而下的‘器’,在向形而上的‘道’转化;而区区一隅的室内景物,则在拓宽为时空无限的宇宙。”。莫兰迪研究物、研究光,但他明白物与光是用来表现思想的,他用物、用光反映的是清澈、空灵。反映的是“刹那间的实有,流逝中的永恒”,在许多《静物》作品中,观者看到的瓶瓶罐罐象建筑、象房屋、象生活中的街道,一排排、一摞摞,如天空和大地,是宽广的宇宙。这些想消除轮廓线并且让包围它、容纳它的空间开放的物体,在灰调的色彩中透着单纯,分不清时间与空间,淡淡的和谐中暗藏着神密。它超越了时间、超越了现实,它是莫兰迪的梦想,是“一种超自然的催眠般的强力”深深地抓住了观者的心。
形而上是理想的、浪漫的,莫兰迪的画更是令人陶醉的。正如尼采所说:“正因为有所谓的艺术以及美的行为,直观的,所以不能缺少一种生理学的预备条件----那也就是所谓的陶醉。首先,所谓的陶醉必须提高“全部机械”的兴奋,否则的话,不能成为艺术。”莫兰迪的画让人陶醉、让人联想,他是美的、是让人把“全部机械”都兴奋起来的艺术。(该文发表于2006年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师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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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堂和气》
秦霞作品 / 65×65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