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书画之道,心迹也。谢赫《六法》首推《气韵生动》。人以品论,艺以格评,书以韵格胜。韵在声后,格在局先。然品既不同,情亦殊致。古人读史映雪,以莹玄鉴;临碑伴月,以寄远神。书道习研,宜倚冷石寒苔,以收无垠之游而约缥缈之论。
余读清人笔记,曾记有如下精辟论述—“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
靖江刘君灿铭,风仪俊清,聪颖儒雅。少时见《兰亭》,至忘寝食,挑灯夜读,浸淫碑帖。勤学劬古,冥心真契。贯通艺理,阐发新义。大学期满,遂负笈买履,游名山幽壑,弄风研露,暝云漱石,心与天游。云烟烂漫之致,潇爽不群之态,目染清晖,探究品类,体察形胜,穷状奥妙,含腴咀隽,心领神会。
孔子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灿铭究心古法,立志出新。不求法脱,亦不为法缚。其书于整饬中寓萧散,峻爽里呈旷达,流利下藏深婉。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含妙理于豪情之间。真在淳朴自然,贵乎文质相合,意神共济。有幻象吐芒、沧海出波之气韵,呈沉雄深郁、忧患漠漠之神理。兹品个中三味,感喟良多。
一曰“大”。书贵气盛,大则精深,呈大格局,生至正、至中、至刚之大家气,品味高古也。此乃技巧造作者难望其项背。灿铭之聪智在于沇书道原创之泉,依书道本体之钵,心仪高古质朴、苍浑精深之审美定位,力避浮糜轻佻之风气,碑帖相融,追求自我。以《张迁》、《看烟》、《广武》碑为基,登秦汉简牍、晋书残纸、北魏墓志、六朝碑碣、唐人写经之堂奥,入“楷变书”之内室;取明清黄道周、张瑞图、徐青藤之书风通势,耀古奥生拙、张扬有度之精神内质。笔法之多变,墨彩之丰富,浓淡渴润,虚实相生,显现酣畅淋漓、大气磅礴、率意天真、辉映成趣之优美艺象。
二曰“淡”。有道云,浓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世味醲酽,至味无味。味无味者,能淡一切味。淡足养德,淡足养品。霜林之红叶,色俞浓而情俞淡;秋水之白蘋,香愈近而神愈远。“书以朴不宜巧,然须大巧之朴;书宜淡不宜浓,然须浓后之淡”,信夫!灿铭今已步中年,望月庭中,备尝艺味,始识旷逸之足贵,方知淡泊之为真。
三曰“远”。态以远生,意以远韵。万家烟火,以远故尽入楼台;千叠溪山,以远故都归帘幕,此乃远中所变幻也。读灿铭书,欲洗尽铅华,冷眼世俗,返虚入浑,清新淡远。一丝不苟而意态沉着,如诸葛孔明执扇论兵,兼沉兼逸,亦豪亦远。平畴远风,绿畦如浪,以殇以咏,忘其简陋,浑朴可亲,可谓壮矣。
四曰“情”。情为艺质,书以情论。盖天下未有无情之士而称名士,未有无情之文而为名文者也。灿铭挥毫,有豪情,亦生逸情。行墨之间,情意之宣泄,可映见眉宇,磅礴而郁积。世云多躁者必无沉毅之识,多畏者必无卓越之见。存本心,尚本色,养正性,抒真情,如微云淡河汉,入有意无意之境。
古人诫言:“明智养于静,而丧于耀。”灿铭其为人修志行,重然诺,事业之怀,常萦于心。自任江苏青年书协主席,宁静御躁,平和消戾,熟思缓处,涵养有礼,敬业乐群,共襄盛举。青春无悔,灿铭之奋发精进,必结硕果。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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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松涛》
梁洪波作品 / 176×68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