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猫猫的时间很久了,虽然身边的朋友常常提起她,我偶尔在展览的开幕上也会碰到她,但她留给我的印象终归是模模糊糊的,感觉是亲切友好中夹带那么一点点生。
猫猫是我师哥的女友。师哥虽然高我两届,但因我们同在一个工作室学习,所以说对师哥还是有点了解的。师哥人长得帅,气质也不一般,不是那种风度翩翩潇洒型男,应该属于举止文雅绅士型的。尤其不能不提到的是——他那双迥迥有神的大眼睛迷倒过很多女生。我就曾经听一位师姐说:他眼睛看人是不动的,就那种心定神宁的感觉,完全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我上了大学还一副傻瓜样,什么也看不出,感觉不到。有一次为了体会师姐的感觉,跟师哥说话的时候注意观察他的眼睛,发现真是这样,而且据很多女生背后议论,他看谁都这样,师姐有一次开玩笑说:你说这不害人嘛,我还以为他对我有感觉呢。这么一来我这个小师妹也就对这位师哥印象深刻了。
大学里的男生常常蓬头垢面,浑身上下乱糟糟,鞋趿拉着,楼道里由远及近是细碎的踢啦声,师哥走路脚步轻,进门也很有礼貌地轻声带上门,他总是一副利落的样子,秋冬季节他总是围着一条围巾,看上去还真有点五四青年的样子,他说话声音浑厚有力,画画投入,而且他画画从没在身上留下颜料(我们常常浑身上下蹭的都是颜色),他的画具非常干净,而且每次画完画笔都清洗干净,然后把笔头用废报纸包上。我从没有听到他高声讲话,也没有见过他跟谁发脾气,他好像天生没脾气似的,但他绝不是一副孬种的样子,他爱踢足球,从操场上经过时经常能见他健步如飞,撞来撞去的场面,平时那副儒雅害羞的样子全没了,完全变成了血气方刚的另一个人。
毕业后师哥去了法国,对了,忘说一件事,他在大学里英文就很好,我们那会儿才学特初级的那几句话,他已经开始看英文书了,如果画画累了或模特休息时他会掏出书来看。那时大家都知道他英文好,后来出国学法语也变得轻轻松松了,据说会了英文学法语一点都不难。他旅居在法国很多年,尽管这中间我有机会到过巴黎几次,但都没有去打扰他。
再见到大师哥,已经是在很多年后的北京。他身边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猫猫,他们永远是如影随行。在以后的几年里常常都会碰到他们,大师哥一点也没变,只是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少了一点高光,多了一种孩童一般的天真和稚气,他看上去很满足,很幸福。
每次碰到他们,我都会想,这个女孩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与众不同的好女孩,但她不同在哪儿或说我觉得她好在哪里,我还真说不清。就像一个谜一直围绕着我。
前几天大师哥打球时不巧与人相撞,脚跟部筋腱全部断开,好在就医及时,手术顺利,但却得躺很长很长时间了。我听到这消息先是不安,担心,再然后就替猫猫焦虑起来,心想怎么那么冤啊,这也太意外了。本不打算去医院看望他,因为我总觉得病了是件烦恼的事,他一定也不愿别人去看他,打扰他。话虽如此,惦记还是惦记,再加上老公说该去看看,这没什么不妥,于是我给猫猫发了短信,寻问何时方便探视。想不到猫猫回信说,他每天骗吃骗喝,躺在那儿翻翻书,看看碟,好着呢。医院就像个大菜市场随便进进出出,你们要是有空啥时来都行,太忙就出来后再聚。她轻松的口气一下化解了我的紧张情绪,老公说,这回不担心了吧,我们就明天去吧。所以今儿一大早我们就直奔医院。
因为出门早,哪儿都没开门,就想先去星巴克,买上咖啡、小吃给他们带过去,一是我早上喜欢喝咖啡,二是咖啡带过去应该还是热的,虽说走过去没几步路,可老公心细怕凉了,我们就叫了一部出租。下车急急忙忙往医院里走,才想起不知哪个区哪个病房,拿起手机给猫猫发了一个短信,没有回音,我心想:得,可能还没起床呢。老公说不用问,到那就知道了。果然他比我脑子好使,他问了护士台,我们没费力就找到了,只是到了二病房的门口,我差点把门上护士的名字当成患者,不然又得多转几圈了。
推门进去,先是见到打着石膏的右腿放在床上,还没等我们确认是否找对了人,就听见里面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在招呼我们了:哈哈哈,你们来了,怎么样,看我还好吧。他半躺半靠着,手上打着点滴,除去他那条不能动的腿显得僵硬外,脸上仍然是轻松的表情。他招呼我们坐下来,我开始问这问那。疼不疼啊,躺着是不是特别烦,问他是不是很沮丧,问他在医院是不是很郁闷,他说除了筋刚断那会儿和刚做完手术时是真疼,疼得都出汗了之外,其它的问题他都一概笑笑说,没有吧,不会吧,还好吧。我说你心态真好啊,你以前这样吗?还是天生平常心,打小就啥事不往心里去,啥事都想得开?他很腼腆地笑着说:“想不开怎么办呢,哪有人爱来医院。可生活中谁还不遇到点事,碰上了就接受呗,是吧,哈哈。”他的表情虽然很腼腆,但哈哈哈的笑声却很洪亮,后来他一脸认真地说我以前好像也不这样,可能跟猫猫在一起久了,受她影响吧。
说到猫猫,猫猫就来了短信,说她刚看到我发的短信,刚出门,表示惭愧惭愧。
随后就听门吱的一声被推开,猫猫来了。我眼前为之一亮,她这身精心打扮的样子哪像是来照顾病人,完全是要去参加一个舞会,她带着一顶乳白色的有钩针网眼的小帽子,穿一件宽畅的淡黄色的大衣,胸前佩戴着一串色彩亮丽的项链,她笑着快步走到大师哥的床前,一边询问:“您老人家怎么样啊?”一边麻利地脱下外衣叠整齐放在床角,因为房间只有两把椅子,刚好被我们坐着,我老公见状忙起身准备让她来坐,可一眨眼的工夫,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大师哥的床边,看看师哥的脚,抬头冲着师哥玩皮地笑笑说:“好多了啊,不怎么肿了。”然后她把头转向我们说:“人家昨天让我给他数数有几个脚趾头,我说嗨您老人家该不会做个手术成六个脚趾了吧。”大师哥看我们一头雾水的表情赶忙解释说,“昨天脚是麻木的,没有一点知觉。”我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地互相调侃着,说笑着,真是感动,这哪儿像是在医院啊。没听见一声唉声叹气,没听见互相埋怨,没有不安与无奈,本来还以为要宽慰一下师哥或者开导几句或者一起感叹几句人生无常,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我明白那些到医院探访病人的常用语在他们面前是多么的多余,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我们聊得欢竟忘了已经到中午了,细心的猫猫不好打断我们的兴致又不想她带来的饭凉了。于是她安安静静地把一个饭盒一个饭盒的摆到床头的小柜子上,我们这才意识到大师哥该吃饭了,因为之前他提到医院的作息时间都早,他平常喜欢晚睡晚起,来医院一天他就改过来了,所以他一定饿坏了。我们见状不好意思起来,猫猫赶紧说没事没事,我站起身来看见她饭盒里面装的饭菜不像是饭店买的,我问:“是你做的吗?”她不解地望着我说:“对呀,我喜欢做饭,有什么不开心的,逛逛市场,炒两个菜,出来就没事。我做饭可好吃了,而且我喜欢给别人做饭,哪天上我们家,我给你们做。”
我看到她一个饭盒里装的是白菜、黄豆、豆腐炖的汤,一个饭盒里盛的是米饭和青椒熏干炒肉片。饭盒都是大号的,我老公看着有点纳闷,看着师哥说:“你吃这么多?”还没等师哥回答,猫猫抢过话:“什么呀,还有我呢,我们两个人的份。”一上午我们聊东聊西,对了还聊到爱旅行,聊到他们在旅行中不是丢了护照就是丢了钱,再就是在高速路上丢了进入时的小票,反正他们好像丢了不少东西,不过他们依然吃吃喝喝,不急不愁,这不,本来他们前天计划好去泰国旅行的,票都是事先订好的,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机票退了还罚了不少钱,本来浪漫的行程变成了花钱买罪受的折磨,可猫猫送我们出门时却笑着说:“多好啊,在家门口断了,不能动了。这要真去了那边不能动了,那我咋整啊,我看挺好,过两天就家养着呗,有人伺侯着,他就美吧。”
踏进医院时我是眉头紧锁,一脸的焦躁,可出来时我都忘了那些穿梭的病人是啥样。分明是来看望病人,可又是一身轻松地走出来,走在路上我不停地对老公发着感慨,你说你怎么就没找上一个这样的女人,猫猫真是好啊,这女人真有完美的啊。一般性格开朗的大大咧咧的吧,没有细心温柔的一面,但凡有点姿色的呢,往往又都爱使点性子,开心果型的也常常是蜜罐里泡大的,经不起一点风雨。想着猫猫的笑眼笑唇,再体会一下大师哥那种完全被熔化了的,蜜一样的心情,我着实打心眼里敬佩猫猫,她是成功的,她以她的方式爱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感受到了,明了了,并被其深深地吸引着。爱情是伟大的,长久不变的爱会生发默契,会生华出来一种幸福感,它带给我们信心,让我们渴望彼此相亲相爱,携手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
我一路上都在想,猫猫心态真好啊,难怪大家都这么说。今天我不仅找出了谜底,而且也证实了这个耳闻不是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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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禄图》
王悦如作品 / 34×68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