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王鉴《秋林论道图》山峦起伏,林麓轮囷,楼阁隐现,烟云缥缈,尺幅之中具有万里之势。该画上端主峰高耸,远山如黛;山林掩映,楼阁参差。下部山谷之间,白云袅袅,泉水泠泠;右部溪岸的林樾里,二人对坐,谈经论道。人物虽然画得很小,似乎纯属点缀,但他们却是这里的主人公!线描用笔简洁洗练,惜墨如金,以简驭繁,以少胜多,以小喻大,刻画得非常传神。全幅景色郁葱而深邃。在画技上,作者综合运用皴、染、点的方法构建山石,用笔沉雄古逸,并施以螺靑,对山石的纹理和阴暗部分进行轻度的渲染,定阴阳、辨明晦,既苍莽浑厚,博大平实,又匀净无迹,亮丽清旷。评论家有云:“画山不难于巍峨,而难于博大,不难于清华,而难于古厚。曾见关仝立帧,范宽横卷,山皆有万丈千寻之势,譬如两京文章,元气浑然。”用这话来概括《秋林论道图》中万壑树声、千崖秋气的“万物就成”的面貌,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画幅右上角的天空中,题识曰:
“范宽有《秋林夕照》,李成有《溪山行旅》,皆为余所藏。长夏无聊,戏合两家笔法而成此图,不求形似也。”王鑑 秋林论道 69×36cm
题识中提到王鉴家中所藏“范宽的《秋林夕照》和李成的《溪山行旅》”(两图今在何处,待考)是他的心羡之物,昼夜观摩,爱不释手,展玩之余,在康熙十二年癸丑(1673年)六月十五日,参照“李范”的笔法,即兴画了这幅《秋林论道图》。
王鉴乃明朝刑部尚书王世贞的孙子。王世贞在当时,为文坛著名的“后七子”的领袖——明嘉靖中期文坛复古运动的重要人物,主张“文必秦汉,诗必盛唐”。他比董其昌大三十岁,曾激赏董的才华。因此,他们的友谊也直接影响到王鉴。
在清朝初年,王鉴与王时敏、王翬、王原祁,在画界被称作“四王”。祖孙三代皆擅画,王时敏和王鉴虽是叔侄一辈,但王鉴只比王时敏小六岁,若从他们所处的时代和艺术阶段来划分,他们应当为同一时期,而王鉴的弟子王翬和王时敏的孙子王原祁则属于下一代。王时敏与王鉴,被称为“四王”之首。他们的画艺,都直接受教于董其昌,属于“南宗”。董其昌是华亭(上海松江县)人。明万历年间进士,官至礼部尚书,是江南有名的大豪绅。史书上说他“性和易,通禅理,萧闲吐纳,终日无俗语,人拟之米芾、赵孟頫云”。在绘画方面,他主张以古人为师、以天下为师,以求达到“形、手相凑而相忘”的目的。他苦临苦摹,废寝忘食,以“血战宋元”的精神,教育子弟,启发后人。王时敏与王鉴在普遍学习董其昌“南宗”的基础上,却各有侧重:王时敏主要是着力于黄公望,而王鉴主要是学习董源与巨然。王鉴的风格面貌较王时敏多,笔墨变化也比王时敏丰富,所以,清乾嘉时期的收藏家毕泷评论云:“四王先生中,惟廉州(王鉴)能运笔中锋,其合作处,堪与董华亭(董其昌)对垒”,甚至有的人说:“吾谓画中龙,国朝四大家中惟廉州实能当之”。
在“四王”中,王鉴是以临仿古代名家画迹而闻名的,王时敏曾经评论说:“廉州刻意摹古,力厚功深,而与之俱化。不但笔墨位置咄咄逼真,而取精去粗,秀逸高华,骎骎才殆将过之。”张庚在《国朝画征录》中也记载说:琅砑王鉴,“精通画理,摹古尤长,凡四朝名绘,见辄临摹,务肖其神而后已。故其笔法度越风流,直追古哲,而于董、巨尤为深诣。”王鉴的摹古,并不是紧紧抱住某家、某种的画法不放,一味追求形似,而是 “与之俱化”、“取精去粗”,“务肖其神而后已”由于所受的教育与家庭薰陶的影响,以及多年明哲保身于仕途养成的性格,王鉴的画里讲求“笔笔有出处”,往往都题上临仿某家某作,却仍然被误认为是复制古画,“了无生气”。其实“临仿”是一种汲取、是一种积累,是学习前人经验的严肃的作法。正如鲁迅先生在《且介亭杂文•论“旧形式的采用”》一文中所说的:“旧形式是采取,必有所删除,既有删除,必有所增益,这结果是新形式的出现,也就是变革。”王鉴的《秋林论道图》就是在“采取”的基础上,既有“删除”亦有“增益”,从而产生了新形式的作品。他采用的是范宽、李成的一些技术、特点,而画的是自己的画,即所谓“自出机轴”者。比如他的这幅《秋林论道图》,与巨然的《秋山问道图》无论名称、内容等方面都非常近似,但两位作者所赋予的精神境界与含义却不相同。历来画家都说,画秋山要明净而如妆,着色不可太重,枫叶新红,空潭初碧,萧寺凌云,古道无人,使观者“肃然而作衰残之想”。而王鉴则是通过大块的土石、茂盛的草木,使画面蓬蓬勃勃而富有生机,把自己的那种安闲、避世的感受、情绪与向往,赋予了论道者们,融进在了画图里面。
“题识”中说《秋林论道图》画于康熙十二年癸丑(1673年),这时王鉴七十六岁,已经进入晚年。他的一生,画迹不算太少,除了临摹古代诸家之作以外,更多的则是仿“董巨”和梅道人。他的《秋林论道图》 “力追古法,于荆关董巨胜国诸名家,无不酝酿胸中”,他也象董其昌一样,一树一石必与宋元诸名家“血战。”不但取法广泛,而且研究深入、透彻,所以用笔沉着,用墨浓润,气度雄伟。
《秋林论道图》这幅画里,运用笔墨、色彩等手法,的确经过了一番“意匠惨淡的经营”,使其艺术个性,得以显现,尤其是画中的霜林,十分讲究。语云:“林木者,山之衣也”,人不可以不穿衣裳,山若无树木,便谓露骨,故画山贵密林茂树。因此,画家在这幅画里让秋山也具有了“盛仪之貌”。然而,山石表面密点攒簇,笔迹形若“钉头”,即雨点皴(亦称芝麻皴),雄壮老硬,得山之“真骨”;突出表现了“范家皴”的技法特点。苏东坡说:“笔势峥嵘,文采绚烂,渐老渐熟,可造平淡,实非平淡,绚烂之极也。”溥心畬先生曾经解释过古人论画之“一字诀”——“活”他说:“活者,谓使转迅速,顿挫不定,无迟滞板刻之病,用笔能活则山水、人物、翎毛、花卉,皆有神。”人们常常非议“四王”是呆板的“复写古画”、“形式主义”,而《秋林论道图》则是能把画画“活”的例子。
总括起来说,王鉴的传世作品中,其风格、形式大略可以分为三类:一类就是他的临仿作品,早年笔法接近董其昌。其二是青绿山水,多是他“无意攀结新朝贵显”,而借赵孟頫之不得已入仕元朝的苦痛来抚慰自己表现,他融合“三赵”的画法,并且于绚丽中寻求平淡,气味醇厚、书卷之气盎然。第三类则是广收博取,深研细究,画法精能、画路开阔、丘壑多变,用笔沉着,墨色浓润,以古人的技巧,概括自然的景物,来创造自己心中的境地,以实现个人精神上的畅游与栖息。《秋林论道图》即是第三类中的典型,自题“戏合两笔法”而“不求形似”,也正说明也是他的得意之作,是我们今天不可多得的一件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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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水长流》
周裕国作品 / 49×98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