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书法一定是安全的——许多人都会有这样的认识,以为书法无险可言。这当然是从书法学习中得到对于精神的提升、审美品位的提高来言说的。同时在长期的磨炼中,得以心平气和、陶情冶性,也是对人的一大益处。有人认为书写是纸上太极,如果认同此说,就是因为在挥毫泼墨之间,吐故纳新,凝神寂虑,在从容笃定中获得身心的自在、自由。
从以上表述来认识书法的怡情养性,它是让人敛约而非放纵的,更不是对抗冲击、争强斗胜,是一个人闲情消遣的一种优雅形式,是斯文人之举止。
如此说,书法安全。
书法不安全自古有之,如所传钟繇“见蔡伯喈笔法于韦诞座上,自捶胸三日,其胸尽青,因呕血。太祖以五灵丹救之,乃活”。这样的例子固然太极端,但反映了一个书法家在极端时,书法构成了不安全的因素,而如钟绍京“不惜大费,破产求书”。这些古人轶事如果被正面解读了,也就成为一种宣扬——为了获得书法之三昧,极端的行为也可作为导向,似乎有超常规举止就可成为名家。评说一位书法家,往往忽略了平素的寻常、不动声色的那一方面,让人能顺着他们的审美视角进入他们的书法世界。而一些疑真疑幻的故事,似乎把一个古人复活了,遮蔽了他大量的寻常生活。把不可效仿的放大了,就是不安全。
如果斯文的书法艺术成为比拼竞胜,那么不安全的因素就加大了。为了参加一个大赛大展,从征稿之日起的大半年时间,每日心思都在应对此事,日以继夜,废纸如垛。竞争有压力有动力,但是快乐书写的过程却减少了,常态的境界隐于后面,经久的专注、牵挂,处于激动、胶着、焦躁、期待之中,待到揭晓,名落孙山,心情可想而知。那么,再期待下一轮,心力俱疲亦不放弃。这类活动多了,书写的快乐亦渐渐减弱,甚至乌有。当然,有一些作者经过苦写,终于入选获奖,这也激发了再次参与再次名题金榜的情绪。但是,一个人的书法生活都系于此,也就不免单调乏味,失去了书法生活的丰富。陆机曾说:“恒患意不称物,文不逮意。”法国作家福楼拜说:“有时一整天没写一行却涂去一百行,有时花去一个月只为了寻找那恰当的四五句话。”俄国作家冈察洛夫说:“写作像喝干海水那样困难。”从这些情绪来看,都含有焦躁、迫切的成份,如果不调节好,郁积在内,也就不安全,有累于身心。可是,此时谁能调节得平和呢?
清人赵翼写到一个人:“入京以后,角逐名场,奔走衣食。”如此的动荡心态,写文写字固然可以,却也谈不上静气、雅气,而是躁气、市井气升浮了。书法作品是书法家内心情绪的储存器,有什么感应就表现什么。不平和、非常态,也就对于形式的刺激越来越露骨,背书法艺术的优雅、斯文而走,书法作品中的浓艳装饰、设计、安排之风,成为一时风尚,而不知素淡、质朴为何物。因为心情平息不下,已习惯了争奇斗艳,习惯了强烈刺激。这样,挥毫也就难以起到闲情、静神的作用,难以成为心灵安全、护生、卫生、养生的一种形式。如果说怀素的《自叙帖》和《小草千字文》都美轮美奂,那么,《小草千字文》会更有安宁心神的作用,它是向下的、安息的、抚慰的,因此也更见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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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瞻》
鲁叁田作品 / 50×50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