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藏一道,自古以来,多为达官贵人、风雅之士玩物遣兴之余兴。到如今,这种“余兴”之外,又多了一种投资理财之功能。随着一件件以超出人们想象力的天价作品不断刷新拍卖记录,人们对于“鉴藏”的概念可能越来越集中于藏品带来的经济利益。
事实上,“鉴藏”本义是先“鉴”后“藏”。“鉴以定其真伪”(明·张丑《清河书画舫》),然后纳入书斋中,谓之“藏”。“藏”之目的在于“赏”,“赏以定其高下”(同上),然后修身养性,陶冶性情。宋元明清以来的大鉴藏家如米芾、华夏、文征明、高士奇、梁清标、吴荣光、孔广陶、顾文彬、庞莱臣、张伯驹等人莫不如斯。当然,以收藏炫富者也偶有之,如海山仙馆主人潘仕成;以藏画牟利者也不乏其人,如明代的张泰阶。但究其鉴藏之主流,仍然是以“悦目”与“养心”为本能。到如今,也许没有任何一个时代像今天一样使书画比其他任何东西更具商业性。不断翻新的拍卖记录使书画不再成为文人雅士们的案头清供,书画再也不是文人墨客们的专享。无论是否真的喜欢书画,或者是否真的读懂书画,只要有足够的货币和足够的胆识,便可成为新的书画鉴藏者。很显然,书画鉴藏的本能已经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书画和其他商品如房产、股票、期货一样成为不断升值的媒介。
如同其他任何商品能给投资者带来喜和悲一样,书画的商业性能已被前所未有地无限放大。当然,对于新型的鉴藏者来说,这种非传统性的目的实在是无可厚非。本人所要表达的是,当书画作为藏品,其“本能”已被鉴藏者越来越淡化的今天,其早先所具有的怡情养性与美感教化功能不应被淡忘。近世书画鉴藏家顾麟士(1865—1930)在《过云楼续书画记》中说:“东邻之子好礼,西邻之子好武,询其由然,家藏互异:一多清庙之遗,一多兵库之选。前人之藏也无心,而后人无心焉好之,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熏习濡染有不期然而然者”,这也正道出了鉴藏的根本意义所在。所谓鉴藏,其本能应该在于陶冶性情,熔铸性格。在潜移默化中,达到“成教化,助人伦”的社会功能。
本人以二十余年来的书画鉴藏经历,摩挲书画,把玩品评,每有所得,辄手自笔录,集腋成裘,以《书画鉴考与美术史研究》梓行。该书多为品评鉴考,或考其真赝,或定其得失,再或者钩稽史料,或品其次第,均有感而发。现以是书为延,赓续前缘,以小品文形式探究书画鉴藏之“本能”,试图为鉴藏之余,重拾风雅。若能为鉴家方家所垂注,并博一讪,则初衷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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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天香》
朱秋凤作品 / 69×136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