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朋友我认识了黄河,之后我们常常交谈,另我吃惊的是,他竟然能如此准确地在艺术作品里表达他的思想与情感。黄河的画有很强的感染力,它让我们浮想连篇而且都想到一个主题:人与自然。
黄河羡慕自然的无限与自由,但却更关心自然景色后边的人。这是在自由与约束之间的徘徊,也是人性与自然美的一种平衡过程。它的产物就是《远夜》,它是形与色的协奏,也是现实和抽象画法的结合。
画面的正前方是乐章的序曲。这是一个寒冷的夜,一个正在苏醒的梦,一切都在观望和倾听。只有在昏暗中流动的光,在寒冷的黑夜里逐渐涌现,聚集,在画家的笔下坚定地向前延伸,毫不浮躁,直到与远方的光明融为一体。它们好像是在庄严时刻里紧绷的琴弦,一组新的乐章正在酝酿,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都市的生活仍在通霄达旦地进行着:右上角那些大胆流畅的笔触,就是现实生活的抽象写照,它们好像喧闹的音符,刚从小号里跳出来似的…这就是大都市,梦里也在演奏的都市!
然而城市的另一边,却沐浴在沉思和理想里。由于建筑群的形与颜色虚实交错地变化着,画面出现了“波”一样的起伏,那是画家倾注到画里的热情,那是乐章的节奏,那是夜的旋律。连那辆小车也好像被振动了,它成了色光的聚点,也隐喻着现实与理想的交织,它响应着,仿佛要一跃而起,带着人们的幻想从有限的画面跃向无限的空间,体现了在艺术创作道路上的坚忍不拔的精神与情怀。当艺术作品使我们对美好的事物由衷地响往时,我们的心灵也在净化,那一刻,我们也明白了美的真实合意。
艺术境界与艺术家的精神生活是息息相关的。从画面上的笔触可以看到,画家是用心引导他的笔的。黄河作画和学习都非常勤奋。他感兴趣的学科很多,包括绘画,雕塑,音乐,科学乃至哲学。他常常凭直觉就能领略到抽象的科学美与数学美各类知识的薰淘更丰富了他对人与自然的关系的认识。他的画常常是一气呵成的,《远夜》就是他从早上一直画到深夜完成的。他说:画画的时候,我觉得整个画面和画室都充满了波动,它激励着我,逼着我用笔和色彩去响应它,我跟本就不能停下来。
于是,画家可以源源不断地从自然环境中得到启示,它像音乐的旋律一样在画家的艺术世界里盘旋缭绕,放似高山流水,收如斜风细雨。这时我们不但想看,还想听’淘醉在艺术欣赏的喜悦里。
旋律是什么?旋律是音调或“形”与节奏的结合。从数学的角度看,“形”属于几何学的范畴,而几何与音乐之间却存在着数学上的联系。
古希腊哲学家与数学家毕达哥拉斯,也是一个音乐家。他发现,铁匠敲打不同长度的铁砧时,可以产生不同的音。他还发现,当一组弦的长度之间服从一定的比例关系时,它们发出的音可以组成美妙的音乐。毕达哥拉斯意识到:音乐与几何之间一定存在着一种数学关系。根据这一关系,人们从图形的比例就可以“看”出与它对应的“音”。毕达哥拉斯的理论至今仍吸引着许多学者。
今天,更多的音乐理论家与学者在研究音乐与数学的联系。他们发现,借助于数学和高等几何,人们可以更深刻地理解音乐的内在结构。他们称这一研究为“稳藏在琴键后的几何”。它也提示我们:形与色的关系在一定的条件下就会产生音乐效应,亦即,联想可以使美摆脱束缚。为了推进人类的文明,科学与艺术正俏俏地携手同行。
另一个与旋律有关的概念是节奏。这是一个与时间和空间都有关的概念。“波”就是一个重要的例子,它在空间的传播需要时间,因此与时间和空间都有关。“形”的适当的重复也会产生与空间有关的节奏。在自然界,一切事物及生物都有其内部的规律与节奏。从宏观上看:海潮的涨落,是月亮引力所产生的节奏。从微观上看:电子在原子内部以波的形式运动,则是微观层次上的节奏。当各种各样的形或音与不同节奏结合时,就产生了丰富多彩的旋律。
当艺术家不拘形迹地在大自然的旋律中漫游时,他也在观照自己的内心。他感受到山峦的婉延与海洋的粼粼光波里蕴藏着雷廷万钧的激情,从而联想到节奏是情感的起伏。他看到秋去冬来,万物色光流转,因而领会到,颜色是情感的内容。当他的思想沿着变幻无穷的自然无拘无束地滑行时,他意识到,形是思维的轨迹。
当艺术家要表达他的感受时,艺术创作就开始了。这是一个寻找内心平衡的过程,引导他前行的则是人性与良知。一个直观的例子就是天平:只有天平处于平衡状态时,我们才可能确定被测物体的质量。类似地,只有人性与良知,才能理解自然与生活中的美的更深含意。因此可以说,人性是美的法码。
平衡也是一个创造性的艺术过程。美降临到艺术家的心里,就如一束朦胧的亮光,只有与它相称的形,才能显现它的美,于是就有了构图。
《远夜》的构图就是这样产生的。《远夜》的建筑群有两条主要曲线,一条与天相接,另一条与地相连,它们与数学里的双曲线很相似。这对双曲线把数学的抽象与对称性带入了画面,展现了一个深远、宁静的空间。夜就这样轻轻地飘下来,飘落在沉思中的,隐约可辨的画面里,暗示了人与大自然的唇齿相依的关系。
艺术家对自然与科学的学习和观察,会把抽象的内容带进艺术作品,我们把这一过程称为艺术测度。测度是一个与数学有关的概念,艺术测度则是理念与艺术的统一过程。理念的美与人性的结合可以开拓艺术视野,而抽象则伴随着思维的乐趣,使艺术更加单纯、自由。
从《远夜》的两边到画的中部,是黑夜到黎明的过渡。两个色调:冷与暖,一个象征着思考,沉默与等待,另一个象征着百折不挠的探索与追求,经过漫漫长夜,它们终于相遇了,瑰丽的色彩从空间的深处喷薄而出,轻纱般地飘浮在蒙蒙的夜里,使幽暗中的形梦—般地习烁着,《远夜》也显得庄严。抒情和统一,预示着艺术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和谐。我们仿佛看到了大自然物换星移,寒暑交替的壮丽景色,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唐朝诗人岑参的名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事物的互补性与艺术的互补性在这里配合得妙到颠毫。此刻,艺术家被他自己所发现
的大自然的美震惊了,好奇与激情正引导着他在美的世界里遨游,这是激情与理性平衡的境界,是人性与良知统一的境界。他甚至忘记了艺术,因为对生活及自然的热爱已超越了目的,恰恰在这一刻,动人的艺术却诞生了。远处,黎明已徐徐降临,与夜低声耳语,我们追求光明的愿望已经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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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致远|带中华国礼章》
张忠伦作品 / 136×68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