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年前曾请朋友徐海又刻了一方闲章—“忘机”,之所以是“又”,那是原来徐海刻的那方“忘机”闲印丢在了去朋友家的路上。也许是本人过于钟意“忘机”,只得再番叨扰老朋友。话说“忘机”,好像跟当下的时兴背着劲。当前兴的是“抓住机遇”,有种不管不顾的拼命,是机遇就抓,是机会就上,恐怕未必都是好事。人的生命是有其自然规律的,抓住或者抓不住,都是一个事物的两头。顺着自然而然的规律,不去刻意,会使人和事物自然地进入一种超越人自我主观欲求得失的境界。想要抓住就是要得到什么,想得到什么一定会牵累到自己。画也是同样;绘画的本身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为了强调和强化结果,刻意和人为地在过程中自造机遇和抓紧所有出现的可能,是跟造化过不去,跟传统背道而驰。
二
画家自己很投入,可看画的却很累,自然而然的天性就有可能受到伤损。人和画在任何机会和机遇前,应当自自在在、坦坦然然、应机而发、得失两忘,才能相应地应呼自然、应对机遇。不是都抓住,也不是不抓住。“似与不似之间”不仅仅只是用在书画的某一些层面,而应成为渗透画家本身和绘画本身所有的层面。
三
自然的灵性常在于山中,成千上万年了,无声无息;自然的生命却千变万化,生生不息。任你是人,任你是风晴雨雪、日月天地,任你是四时莫测,地动山摇;每每当人走到它的面前,每每当人投入它的怀抱,人人脉动而紧裹着的心灵,都会立现花的容颜、水的清纯、月的沉静、山的威严。扪心自问这气象中的笔墨,出于心、出于手、出于地、出于生命还是出于自然?
四
有一天我在家中看古人论书道,上面都说“心是将军,笔是士兵”,但好像今人论古人之笔墨,都从其用笔用墨上取高下,如谁人用笔如何如何,怎样怎样了得,好像今天的画家只要把笔墨练得和古人一样就大功告成。到底是古人说走了嘴,还是今人看走了眼?
五
大学二年级的暑假,我和同班同学张文华一道骑自行车从北京到黄山兜了一圈,在骑往上海的途中由于天气太热,于是决定晚上骑车,白天睡觉。眼看上海不远了,困得实在顶不住劲了,只好找了路边的两座稻草堆旁边打一会盹儿。由于夜深天凉,我俩把稻草盖满了全身。四点钟天还没有亮, 我们就被鸡叫声吵醒,刚刚从草堆中钻出二三米,一辆手扶拖拉机轰鸣着正从我俩睡觉的草堆上压了过去。手扶的灯是关着的。好一会,好一会,我俩相视了一下,愣愣地看着手扶远去,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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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韵》
孙吉祥作品 / 50×50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