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好画,评价标准很直观:它能让我心有所动,吸引我的目光久久驻留,并竭力想知道,画幅上令人心动的究竟是什么?
刘耀先的画作就令我心动。
刘耀先仿佛喜欢画水。他的水相当个性,不是雄浑浩茫片帆远影的海,不是奔腾跌宕逝者如斯的江河,不是朝晖夕荫气象万千的湖,也不是水声激激蛙声隐然的溪。刘耀先的水,那只是一片水,绝顶纯粹,刘耀先不给它以任何山光云影等观赏性与讨巧性兼备的点染与烘托。这水纯粹,并显得淡定、内敛,有点不动声色,但它活着,敏感的波纹透露着它生命的充沛能量与不容侵犯的性格。如此安详的水,似乎不应很阔大,但刘耀先让它弥漫整个画幅的时候,无限延伸的联想,就使这个水具备了某种广不可及、深不可测的奇妙气质。
对着刘耀先这片水,会忍不住试图探究一个问题:它,有彼岸吗?
根据常识,自从远古的洪荒了结,地球上,有水就有彼岸在。彼岸是水的存在模式,也是造物为水过于恣纵的生命、过于自由的意志设定的缰绳与边界。除了虚构末日景象,人类委实无法想象,如何去面对一种拒绝彼岸的现实格调的水?
然而艺术的灵魂岂是常识可以随意捕捉?刘耀先的水占满画幅,他为什么对这样表情超常的水情有独钟?他是否就是想让自己笔下的水是否也有“彼岸”,成为无解的哲学悬疑?
刘耀先的水里却有沉浮的泳者,有时是人,有时是其他生灵,有时只是几点水花的暗示。
游泳,是自如、自为的生命姿态,敢于下水,必然自恃对水有相应的驾御。可是,刘耀先的水,那是被他消解了彼岸的。于是,通常显示自如自为的泳者,假如跳出画面回望自己,便应惊觉孤独而渺茫的生命本质。刘耀先那片水的淡定内敛之下,也因此充满令人迷惑不安又激动的因素:生灵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自己的选择,还是一种宿命?水中的生灵,他们怎样理解自己的命运和处境?他们从哪里来?又将归依向哪里?
刘耀先也是喜欢画原野的,那种西部特质的,有草,有树,却不掩荒凉粗砺的原野。刘耀先的原野,也是延伸出画面,横无际涯,苍茫无限。偶然的行路者,也是渺小而孤独。
在没有彼岸的水中沉浮,在无垠的荒野上行路,刘耀先的画作,不能不令人怦然心动,细品之下,甚至于有一种尖锐的痛感:生命的真相,原是无需理由,莫名地投掷进无涯的时间与无从把握的命运空间,不可问来路,也不可确认去路。但看似难意义渺茫的行走与沉浮,也许无助,却并不无望,既然生命从中获得过程,也必定同时获得意义……智能的艺术的生命,也只能这么想了。
对着刘耀先的画,我想起张爱玲“一个苍凉的手势”。
不过,张爱玲文笔下的人生手势,是贵族的,都市的,女性曲线的,缠绵着古典情韵。纵然苍凉,也遮不住那份精致和柔媚。
刘耀先画笔下的生命意象,却是草根的,荒蛮的,男性原色的,喷吐现代感的迷惘、焦虑、怀疑、割裂、冲突与寻寻觅觅欲罢不能的执着。
刘耀先守望的是生命与天地紧张对峙又浑然一体的苍茫意绪。他是水和原野,他也是偶然被投掷其间的行人与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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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开五福》
孙迪作品 / 136×68cm / 软片未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