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与实的关系,不外乎四种基本情况:有名有实者;有名无实者;无名有实者;无名无实者。有名有实者,值得钦羡;有名无实者或无名有实者,很遗憾;无名无实者,很可怜。
“实”,一般指“实际水平”。若进一步引申为“实惠”的话,就更耐人寻味。有了名气,离实惠还远吗?所以,人好利,也好名,搞艺术的人,尤其如是。《孟子·离娄下》云:“声闻过情,君子耻之。”《吕氏春秋·审分》云:“按其实而审其名,以求其情;听其言而察其类,无使放悖。”《管子·九守》云:“循名而督实,按实而定名;名实相生,反相为情。名实当则治,不当则乱。名生于实,实生于德,德生于理,理生于智,智生于当”。有“名”,要看得的是什么名、怎样得的。“当”,则为理智,则为合“情”。
《孙子》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奇取而正守,是兵法之良谋。举例言之:某书家,字写的不怎么样,先想各种办法出了名,然后再用功练字也不迟。名家,一定是享有大名的人。既已是名家,再怎么褒扬似乎也不为过,只是大家都来锦上添花,多一句少一句也就无关紧要了。况且,很多名家的优秀品质,非无资格的平庸者所可赞颂。好在名家当中大多有雅量,不好为人师,亦不压抑后学,所以我们偶尔也能听到一些真实而有意义的声音。
一个名家,可以影响和带动一片。书法活动,之所以能达到今天的轰轰烈烈,拥有如此众多的爱好者,与近二十年来“书法热”的不降温有关系,与名家树立的地位、形象和表率作用分割不开。今天,书法家更是得天独厚、任重道远。民族丰腴的文化沉淀尤其是无以数计的传世珍品,为书法艺术得以代代传续提供了笃实的条件。真正沉浸其中,一来会不断汲取营养而壮大自我,二来会不断发现自身的诸端缺憾。历代的书法名家当中,不乏识见之士,是他们创造并引领我们走进瑰奇非常的书法艺术世界,虽然他们当时从事的活动远非只限于书法。
“学,然后知不足”,知耻近乎勇,前辈大书家们,大都学有专长,于书学更是潜心修养;他们不以书法家而自居、而炫耀,不愿意熏熏然于名利场、乐滋滋于门前车马喧阗。翻一翻他们留给我们的著作、文章、墨迹,就能体会到其名副其实的来之不易。今天书法名家的价值,也要放在一个大的参照系中去观察,既有历史纵向的,也有当代横向的。看跟谁比,倘若自视过高,以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大吃老本,那也就辜负了时代的厚望。
孙过庭《书谱》所言“人书俱老”,不是一个谁都可以企及的高境界,并非人一老,其书也就自然而然地“老”了。“老”,意即成熟、老到、圆通,此时的使笔用墨,已然不斤斤于某些技巧和套路,随意挥写,但涉笔成趣,虽不拘束于规矩,但能左右逢源。此时表现出的“生拙”,不是不会、不能、不熟练,而是保持一种敏锐的创作状态——一种对艺术感受的灵敏度,一旦这种灵敏度降低了,也就搞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真正的大师,终归以“实”取胜,虽然未必有当世之名,但可以身谢道隆,为后人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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